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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盼着开学吧。你瞧你遇到这些人,南大天才、癌症、韩国儿子、老杨,还有这个偏执狂。你的故事就是一部血泪史,应该卖给哪个导演当电影素材。”我说。
“得了吧!谁买呀?这些事跟编的似的,谁信啊!”沈眉说的也有道理,她大学以来的情感经历比我看的任何一部小说都有戏剧性。她也算是最乐观的一个女主角了。
开学的第一天,李雷老师组织了班会。
“同学们啊,我这些日子常常失眠,我一想到你们已经是大三的下半学期了,我就睡不着觉啊!我目睹了你们上一届同学的分配情况,不理想,很不理想。我们的学生一个个心高气傲,非大台不去。播音系的学生常常是这样。我不想现在就劝大家不要想去大台的事情。我要说的是,既然你们想要好的前程,就要付出坚实的努力。现在是大三下了,各位大四就要去实习了,真正可以学习的机会不多了,希望各位珍惜。我不会像以前那样在屁股后边跟着你,让你背单词,查你们上不上课。今后的日子,我从大处着眼。希望大家为自己的将来多做打算,各自为战。散会!”
李雷老师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手一挥,转身走了。那雷厉风行的样子简直像个准时的秒表。
这是我们大一以来最短的一次班会,却带来最紧张的气氛。
大三(下)二(1)
刚刚开学,忽然感觉到这学期与往日有很大的不同。课程不多,大家却很忙,从前宿舍里人丁兴旺家长里短的情形比往昔少了很多。每个人的步速都比以往加快了,生怕因为自己的缓慢而赶不上别人。刚开学,江老师就介绍我去一个公司试镜。如今的电视圈竞争太激烈,想到电视台打工,机会真是少之又少。想锻炼,最好的方法就是到公司里录节目。在北京,这些制作节目的小文化公司遍地都是。他们做好了节目卖给电台、电视台,主持人也都是他们自己找的。据说,这是今后电视发展的趋势,一个听起来挺专业的词是——制播分离。
江老师介绍的公司在城西边,我坐着八通线也得一个多小时才能到。江老师给了我那导演的电话,嘱咐我到那儿要不卑不亢,问什么说什么,不要让人觉得傲气,也不要让人觉得胆怯。末了,江老师还欲言又止地说:“我和那个导演也不是很熟络,是通过一些旁的事情认识的,我不了解他的为人。有些事情,自己要小心,如果……”
我知道江老师惦记的是什么事情,虽然周围好像也没谁有什么亲身经历,却对那些传闻也略知一二。
“江老师,您放心。我见势不妙就撤!”
“你明白就好!要注意保护自己。”江老师的声音里透着些许的无奈。A大的老师或许都是如此吧,他们想尽了办法教我们专业技能,教我们职业道德,希望我们能凭借能力走上工作岗位展示自己。而在这个鱼龙混杂藏污纳垢的电视圈,凭他们的力量根本无法做到激浊扬清,所以他们只能无奈地提醒学生注意保护自己。江老师对我的操心倒是大可不必,我何碧碧当然不会傻到俯首帖耳地任人摆布,我的观念和李白的一样:“安能摧眉折腰侍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谁要是敢仗势欺人犯了我的禁忌,管他是什么编导,照样飞起一脚!
我费了半天的劲儿,才找到那个地处荒凉的公司。那导演说的离地铁站很近,竟然是下了地铁再打十二块钱的出租车,真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北京离赤道不远。
走近那个九曲回肠的院子,又上了七拐八拐的楼梯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我当时脑袋里忽然浮现出一句话:酒香不怕巷子深。对于为什么会忽然想起它,我始终无法解释,或者惟一似乎可以充当解释的是,我脑袋有问题。
“请问冯导在吗?”我露出一个介于微笑和龇牙之间的表情,没办法,我不想笑的时候一笑就这样,我爸说像要吐痰。
“我就是。”一个矮胖矮胖的人说。秃秃的脑袋,大大的眼睛,脑满肠肥的样子,长相让人想起一些内脏,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确定。我跟他通电话的时候,还真没想到手机那边是这样一张在诸多内脏间张弛有度的脸。
“我是江老师介绍来的,A大本科的,我叫何碧碧。”
“叫什么?”冯导似乎对我的名字很好奇。
“何碧碧。”
“挺有意思啊!”他居高临下又有点鄙夷地说,好像我跟他说我叫腌咸菜似的。
“呵呵。”我压制住对他的反感,继续皮笑肉不笑。
“是这样的,”这家伙转换得倒也挺快,丢开我的名字开始谈正事了,“我们要做的是一个饮食类的节目。形式非常灵活,就是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分别带领两个队,按照健康食谱买菜做菜之类的。买菜要比时间,做菜要比时间和质量。两个主持人可以互相捣乱,以活跃气氛。严格地说这个节目的主要目的是娱乐,拿饮食来做个幌子。需要非常聪明的主持人,而我们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前阵子认识了你们江老师,让她介绍一个女孩,她说你非常不错。但是老师说你不错,并不能证明你真的不错。到时候,谁都说你行,事实上你不行,你不还是不行吗?得证明你行,你才是真行!”
这冯导说话还真够磨叨的,当年《大话西游》要是找他当编剧,肯定比现在卖得还火。说了半天,还不是一句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你觉得这个创意怎么样?”他得意地问我。
“挺好的,挺符合观众口味的。现在大家生活比较累,喜欢看一些娱乐的节目。”好听的谁不会说啊!我倒是想直接告诉他这个创意简直无聊到了极点,观众再傻也不愿意看一男一女领着一堆闲人做饭。多少人还挣扎在温饱线以下呢,这居然还有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地拿做菜取乐。不过,一想到有很多低俗的节目也有人看,就装得跟冯导一个欣赏水平了。
“那你说个自我介绍吧,我录下来。不要你们播音系那种照本宣科的东西,甩开播音腔,活泼大胆一点。准备几分钟,好了叫我。”说完他转身进屋了。
我当时特想像外国电影里的女干探一样,掏出手枪朝他后背连开三枪,然后走过去,对着他肥硕的尸体喊:“谁说我们播音系照本宣科了!不用播音腔用什么呀?卖菜的吆喝声啊?”
我们在学校也总说A大不好,播音系不好,但一出校门我们就是A大、播音系的忠实捍卫者。谁说A大一个不字,我们都觉得特不自在。曾经有个老师说,母校就是学生精神上的母亲。现在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我们常常会和自己的母亲闹些小矛盾,却无论何时都不会允许别人攻击我们的母亲。我尤其讨厌“播音腔”这个说法,什么叫“播音腔”啊,字正腔圆、声音集中这不对吗?电视里有几个舌头打卷了的主持人受了欢迎就全世界都喜欢港台腔了?标准的普通话就成了“播音腔”了?真是乱扣帽子!哪天拿个熨斗把那些不会说普通话的主持人舌头都熨直了,就整个电视都说“播音腔”了,到时候这些导演就不敢装模作样提要求了。
大三(下)二(2)
当然这些全部都只是我的心理活动,我看着那个胖墩墩的人自以为很了不起的样子,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准备自我介绍了。
说完了自我介绍,显然那个冯导不太满意。
“我觉得,你这个自我介绍还是有点死板。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你可能比较适合播新闻。”
他想要的那种声色犬马的主持方式恐怕在A大播音系里很难找到。再说一个自我介绍能怎么新鲜呢,我总不能为大家高兴说我是生在委内瑞拉,长在津巴布韦,经历了殖民地的解放辗转回到中国的吧。我一个普普通通小姑娘,他指望我能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来啊!
他让我回去等消息,我笑着告辞,知道他不会给我任何消息,这应该是我们惟一的见面。
其实,在他介绍了那个节目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次算是白来了。我实在是没有在镜头前神经失常的能力,我的极限也就是在宿舍跟小悠她们失常失常。要是让我对着电视输出丰沛的疯狂语言,我还真有顾忌,万一被哪个以前的同学看到,人家还以为A大能把人培养疯了呢!我当时没走,一是觉得这冯导只是小黠大痴还不至于道德败坏,二是想多积累点经验,也想看看自己最疯能疯到什么样。结果发现,我还真挺矜持的,基本属于在家里挺能耍,出来就眯着了那种窝里横。
不过,我还真不后悔这次来。虽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