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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轻轻的抚摩着那些琴键,就像一个溺爱的母亲抚摸 她的婴儿一般。接着,她盖上了琴盖,带着种发泄后的疲倦,她无限慵散的、毫不做作的伸 了个懒腰,慢慢的站起身来。孟云楼突然惊觉到自己的存在了,他来不及思索,也来不及遁 形,那女孩已经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了。在这一刹那间,他有种奇异的、虚飘的感觉,他想 他一生都无法忘记这一瞬间的感觉,那样强烈的震撼着他。他面对着一张年轻的、少女的脸 庞,苍白、瘦削,却有着那样一对炯炯然燃烧着的眸子。这是张奇异的脸,融汇着一切属于 性灵的美的脸,一张不很真实的脸。那瘦瘦的小下巴,那小小的、薄薄的唇,那弧度柔和的 鼻子……她美吗?以世俗评论女性的眼光来看,她不美。但是,在这绿幽幽的灯光下,在她 那放射着光彩的眼睛的衬托中,她美,她有说不出来的一种美,是孟云楼从未在任何一个女 性身上找到过的。他惊愕了,也眩惑了。
那少女也一眼看到了他,她迅速的瑟缩了一下,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她用手抓住胸 前的衣服,想退避,但是,钢琴拦阻了她。于是,她站定了,开始静静的凝视着他,那惊吓 的情绪很快的从她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孩子气的惊奇。“你是谁?”她轻 轻的问,声音是柔和而悦耳的。
“孟云楼。”他回答,也是轻轻的,他害怕自己会惊吓了她,因为她看起来像个怯怯的 小生物,一个完全需要保护的小生物。“哦,”她应了一声,“你是那个从香港来读书的 人,是吗?”
“是的,你呢?”他反问。
“涵妮。”她低档的说。
涵妮?孟云楼在口腔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事实上,他早就料到这是涵妮了。涵妮, 这名字对他似乎已那么熟悉,熟悉得他可以直呼不讳。“你在这儿做什么?”涵妮问,她不 再畏惧他了,相反的,她脸上有着单纯的亲切。她向他走了过来,在他面前的一张矮凳上坐 下来。用手抱住膝,她开始好奇的注视他,他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坐在楼梯的台阶上,像个傻 子般动也不动。
“我在听你弹琴。”“你听了很久吗?”“是的,几乎是你刚刚开始弹,我就坐在这儿 听了。”他说,盯着她看,他无法把自己的眼光从她脸上移开。
“哦,”她发出一声轻哼,脸陡的发红了。看到那过分苍白的面颊上涌上了红晕,竟使 孟云楼有阵心旌震荡的激动。“你笑我了?”她问。“我弹错了很多地方。”
“是吗?”孟云楼说:“我听不出来。”这倒是真话,他的音乐修养绝对无法挑出她的 错误来。
“如果我知道你在听,我会弹得好一些,”她微笑了,忽然有些羞涩。“不过,如果我 知道你在听,我就不会弹了。”
“为什么呢?”她抿着嘴角一笑,那样子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不谙世事的,楚楚可 怜的。“我从不弹给别人听,我是说弹给——客人听。”“我不是客人,”孟云楼的声调竟 有些急促,他发现自己急于要获得这女孩的信任和友谊。“我要长住在这儿,你看我会变成 你们家的一份子。”
她又笑了笑,不胜娇怯的。然后,她站了起来,用手抱着裸露着的手臂,瑟缩了一下说:“我冷了。”真的,窗子开着,夜风正不受拘束的吹了进来,带着点凉意。冷吗?应该 不会,夏季的夜风是令人舒适的。但是,他看了看对方裸露在外的、瘦弱的手臂,就有些代 她不胜寒怯起来。“要不要披上我的衣服?”他问,站起身来,解下晨衣想给她披上去。她 迅速的后退了,退得那么急,使他吓了一跳。她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显出一股惊慌失措的样 子来,她的手又习惯性的握住胸前的衣服,嗫嚅的说:“你——你干嘛?”“对不起,”他收回了衣服,为了自己让她受惊而感到非常不安, 他从没有看过像这样柔弱和容易受惊的人。“我只是想给你披一下衣服。”“哦,哦,”她 镇定了自己,可是,刚刚那种柔和与亲切的友谊已经没有了,她抬起眼睛来,悄悄的扫了楼 梯一眼,以一种淡漠的语气说:“我要上楼了。”
孟云楼仍然站在楼梯口,换言之,他挡住了涵妮的路。他想让开,让她走去,但,另外 有种不情愿的情绪,近乎依恋的情绪却阻止了他。他的手按在扶手上,无形间拦住了她。 “为什么到现在才见到你?”他问,凝视着她。“为什么他们要把你藏起来?”“藏起 来?”她仰视他,眸子里带着天真和不解。“什么藏起来?”“你。你看,我到你家大半天 了,你没有下楼吃晚饭,又没有来喝咖啡。”“我在睡觉。”她轻轻说:“我睡了一天,所 以现在睡不着了。”“我也跟你一样,下午睡了一大觉,现在睡不着了。既然睡不着,何必 急着走呢?在房里没事干,不是很无聊吗?”
“真的,是很无聊,”涵妮点着头,他似乎说中了她最怕的事,因而也瓦解了她脸上的 淡漠。“非常非常无聊,有时,一整天又一整天的,就这样子过着,除了弹琴,我不知道做 什么。翠薇只是偶然来住一两天,她很耐心的陪我,但是,她那么活泼,一定会觉得厌气 的。”
“你没有念书吗?”云楼惊异的问,这女孩在过一种怎样的生活呢?他奇怪杨子明夫妇 是在做些什么,要把一个女儿深深的关闭起来。“念书?”涵妮微侧着头,欣羡的低语,然 后低档的叹息了。“很多年前念过,很多年了。”她微微的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那很多年 前的日子。接着,她轻轻一笑,在楼梯上坐了下来,弓起了膝,她把面颊倚在膝上,样子娇 柔动人而可爱。“我也过不惯那种日子,人多的地方会让我头晕。”
孟云楼审视着她,带着不能自已的好奇与关怀,她的皮肤那样白皙,白得没有丝毫血 色,那对眼睛又那样黑,黑得像夜,这是怎样一个女孩?孟云楼有一些明白了,这根本不像 一个实在的生命,倒像是一股烟,风一吹就会散掉的一股烟。看她倚着栏杆,静静的坐在那 儿,蜷曲着小小的身体,看起来是弱不禁风的。她怎样了?最起码,她不是个正常的少女, 她可能在一种神经衰弱的状况中。
“你多少岁了?”他问,也在楼梯上坐了下来。
“十八,不,十九了。”她望着他:“你呢?”
“二十,我比你大。”他微笑着,事实上,他觉得自己比她大得很多,几乎不可能只比 她大一岁。
“你要住在我家吗?”“是的。”“那很好,”一层喜悦染上了她的眉梢。“住久一 点,我可以弹琴给你听。”她热情的说,眼里有着期盼的光彩。他忽然领略到她的寂寞了, 她像个孤独的孩子,渴求着伴侣,而又怕别人不接受她似的。她担忧的抬起眼睛来。“你爱 听我弹琴吗?”“非常爱,所以我才会跑到楼下来听呀!”
她笑了,立即对他有种单纯的信赖。
“胡老师很久没有来教我了,要不然我可以弹得更好一些,妈妈要我暂时停止学琴,她 说我会太累了。”她歪着头,注视着他的眼睛。忽然轻轻的说:“你知道我的情形吗?”
“你的情形?”他困惑的望着她。“什么情形?”
“我在生病,”她悄悄的说,近乎耳语。“妈妈爸爸费尽心来瞒我,他们不要我知道, 但是我知道了。李大夫常常来看我,给我打针,你不明白我多怕打针!他们告诉我,打针是 因为我的身体太弱了。不过,我知道的,”她把手压在胸口上。“我这里面有问题。有时, 里面会痛得很可怕,痛得我昏过去。”
“是吗?”他怜惜的望着她。
“这是秘密,嗯?”她的黑眼珠信任的停在他脸上。“你不要让爸爸妈妈知道我知道 了。好吗?”
“好的。”“一言为定?”她孩子气的扬着眉。
“一言为定!”“那么,勾勾小指头。”
她伸出了她那纤细的、瘦弱的小手指,那手指是可怜兮兮的。他也伸出了小手指,他们 像孩子般的勾了手指。然后,她笑了,笑得很开心,很高兴,仿佛由于跟他有了共同的秘 密,而把他引为知己了。她看看他那张健康的、被阳光晒成微褐色的大手,又看看他那高大 的身子,和伸得长长的腿,羡慕的说:“你多么高大呵!”“我是男人,男人比女人天生是 要高大的。”他说,安慰的拍哪她的小手。“你应该多晒晒太阳,那么,你就不会这样苍白 了。”她立即敏感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毫不掩饰的问:“我很难看吗?”“不,不,”他慌忙的说:“你很美,我从没看过比你更美的女 孩。”“真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