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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种虚无的境界里。她忘记了对他曾有过的怀恨,忘记了 曾诅咒他,责骂他,她只觉得自己满心怀充满了狂喜和感激的情绪。她需要,她渴求,她热 爱着眼前所来临的事物。
好一会儿,他抬起头来了,仍然紧紧的抱着她,他痴痴的望着她的脸。她的睫毛也轻轻 的、慢慢的扬了起来,在那昏暗的街灯下,她那对乌黑的眼珠放射着梦似的光彩,使她整个 的脸庞都焕发得异样的美丽。他看着她,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接着,他就又埋下头来,吻 住她了。这次,他的吻是猛烈的,炙热的,狂暴的,如骤雨急风,如骄阳烈日,那样带着灵 魂深处的饥渴及需求。她喘息,呻吟,整个身子贴住了他,双手紧紧的揽住了他的脖子。 “还恨我吗?”他一面吻着一面问。
“不,”她被催眠似的回答。
“原谅我了?”“唔。”“可有一些些喜欢我?”他不敢看她的脸。
她不语。他的心停顿了。
“有一些吗?有吗?”他追问,抬起头来,他怀疑的、不安的搜寻着她的眼睛,那对眼 睛是迷蒙的,雾样的,恍恍惚惚的。“小眉!”他喊,抚摩她的面颊,“答复我,别折磨 我!”
“你明知道的。”她轻轻的说。
“知道什么?”“不是一些些,是全部!”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她的眸子里燃烧着火 焰,透过了那层迷蒙的雾气,直射在他脸上。“整个的人,全部的心!”“哦,小眉!”他 喊了一声,热烈的抱住了她,他的头又俯了下来,辗转的吻着她的嘴唇、面颊,和颈项。
夜,很深很深了。夜风拂着他们,沐浴着他们,这样的夜是属于情人们的,月亮隐进云 层里去了。
彩云飞Ⅱ 26云楼惊奇的发现,这一段崭新的爱情竟比旧有的那段带着更深的感动和激情。第二天早 上,他睁开了眼睛,第一件想起的就是小眉。望着墙上涵妮的画像,他奇怪自己对涵妮并没 有抱歉的情绪,相反的,他觉得很自然,很安慰。站在涵妮的一幅巨幅画像的前面,他对她 喃喃的说:“是你的安排吗?涵妮?这一切是你的安排吗?”
于是,他又想起梦里涵妮唱的歌:
“怜你寂寞,怕你折磨,奇缘再续勿蹉跎!”
是的,这是涵妮的安排!他固执的相信这一点,忘了自己的无神论。本来,他和小眉的 相遇及相爱,都带着那么浓重的传奇意味,那样包涵着不可置信的神秘。涵妮死了,竟会有 个长得和涵妮一模一样的女孩突然出现,再和他相恋。“奇缘再续勿蹉跎!”这是怎样的奇 缘!举首向天,他以狂喜的、感激的情绪望着那高不可测的云端。他服了!向那冥冥中的万 物之神敬服了!
整天,他都是轻飘飘的,上课的时候都不自禁的吹着口哨。这天只有上午有课,他迫不 及待的等着下课的时间。上完了最后一节课,他立即搭上公共汽车,直赴广州街,他等不及 的要见小眉。昨晚他曾送小眉回家,分手不过十几小时,可是,在他的感觉上,这十几小时 已漫长得让人难以忍耐,再有,他对昨晚的一切,还有点模模糊糊的不敢信任,他必须再见 到小眉,证实昨晚的一切是事实,并不是一个梦。
找到了小眉的家,那简陋的、油漆剥落的大门,那矮矮的短篱,都和昨晚街灯下所见到 的相同,这加深了他的信心。小眉总不会是聊斋里的人物了。可是……可是……假若他按了 门铃,出来的不是小眉,是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婆,张开一张缺牙的嘴,对他说:“唐小眉? 什么唐小眉?这是一幢空屋子,空了几十年了,我是看房子的,这房里从没住过什么唐小 眉!”
那么,他将怎么办呢?他胡乱的想着,一面伸手按着门铃,心里不自禁的涌起一阵忐忑 不安的情绪。他听到门铃在里面响,半天都没有人来开门,他的不安加强了,再连连的按了 几下门铃,他紧张的等待着,怎么了?别真的根本没有一个唐小眉!那他会发疯,会发狂, 会死掉!
他正想着,吱呀一声,门开了,云楼吓了一跳,悚然而惊。门里,真的不是小眉,正是 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婆,用一块布包着疏落的头发。她对云楼露出了残缺不全的牙齿,口齿不 清的问:“你找啥郎?”
云楼张大了嘴,喃喃的,结舌的说:“请——请问,有一位唐——唐小姐,是不是住在这里?”
那老太婆瞪着云楼,她似乎和云楼同样的惊讶,叽哩咕噜的,她用台湾话说了一大串, 云楼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楚,他更加不安了,正想和那老太婆再解释一下他的意思,屋子里传 来一声清脆的呼唤:“阿巴桑,是谁来了?”
接着,一阵脚步声,小眉出现了,看见了云楼,她欢呼着跑了过来,高兴的嚷着说:“云楼!是你!快进来,阿巴桑耳朵不好,别跟她说了,快进来吧!”云楼走进了院子 (那窄小的泥地如果能叫“院子”的话),瞪视着小眉,他还无法消除他那怔忡的神情,和 那满腹不安。小眉望着他,诧异的说:“怎么了?云楼?你的脸色好坏!”
“我——我以为——”云楼说着,突然间,他的恐惧消失了,他的意识回复了,他不禁 大笑了起来。“我以为你是根本不存在的呢!还以为昨晚是梦呢!”
小眉也笑了,看着他,她说:“傻瓜!”“那老太婆是谁?”“请来烧饭洗衣服的。”
“哦!”云楼失笑的应了一声,跟着小眉走进了房间。小眉一边走一边说:“爸爸一清 早就出去了,你到我屋里来坐吧。我家好小好乱,你别笑。”“如果你看到我所住的地方, 你就不会说这句话了。”云楼说。“真的,什么时候带我去你那儿?”
“随便,你高兴,今天下午就去!”
走进了小眉的房间,小眉反手关上了房门,立即投身到云楼的怀里,她用手勾住云楼的 颈项,热烈如火的眸子烧灼般的盯着他。她整个人都像一团火,那样燃烧着,熊熊的燃烧 着,满脸的光亮的热情。望着他,她低档的、热烈的说:“我一夜都没有睡好,一直想你,一直想你!”
“我也是,小眉。”他说着,她身上的火焰立刻传到了他的身上,弯下腰,他吻住了 她。她那柔软的、纤小的身子紧紧的依偎着他。云楼再一次感到她和涵妮的不同,涵妮是 水,是一条涓涓不断的溪流。她是火,具有强大的热力的火。她的唇湿而热,她的吻令人心 跳,令人昏眩。
“噢,小眉!”他喘息着抬起头来,看着她那对被热情燃亮了的眼睛。“你是个小妖 魔,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了,你使我全身的血液都奔腾起来,使我忽而发热,忽而 发冷,使我变得像个傻瓜一样。噢,小眉,你实在是个小妖魔,一个又让人疼,又让人气的 小妖魔!”
“我让你气吗?”小眉微笑的问。
“是的。”“我何尝气你呢?”“你才气我呢!”云楼说,用手指划着她的面颊。“你 惹得我整日心神不宁,却又逃避得快,像个逗弄着老鼠的小坏猫!”
他的比喻使小眉哑然失笑。
“你是那只老鼠吗?”她问。
“是的。”他一本正经的回答。
“我才是那只老鼠呢!”小眉说,笑容突然从她的脸上收敛了,凝视着云楼,她的眼底 有一丝痛楚与怨恨。“你知道吗?我等了你那么久,每天在帘幔后面偷看你有没有来,又偷 看你有没有走,每晚为了你而计划第二天唱什么歌,为了你而期待青云演唱的时间。而你 呢?冷淡我,僵我,讽刺我,甚至于欺侮… ”“不许说了!”云楼叫,猛然用嘴唇堵住了 她的嘴。然后,他抬头望着她说:“我们是一对傻瓜,是吗?我们浪费了多少时间,噢,小 眉!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等待过我吗?真的侣侣侣侣侣?”“你不信?”她瞅着他。
“不敢相信。”“喔!云楼!”她低唤着,把面颊埋在他宽阔的胸前。“其实,你是明 明知道的!”“那么,为什么每次见面以后,你都要板着脸像一块寒冰?把我的满腹热情都 冻得冰冷,为什么?为什么?”他追问着,想把她的脸孔从怀中扳起来,他急于要看到她的 表情。
“是你吗!是你先板起脸来的侣隆”小眉含糊的说着,把头更深的埋进他的怀中,不肯 抬起头来。“谁要你总是刺伤我?”“是谁刺伤谁?不害羞呵!小眉!一开始我可没伤害 你,是吗?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这个强词夺理的小东西脸红了没有?”“我不!”她逃开 了。“看你往哪儿跑?”云楼追了过去,一把捉住了她,于是,她格格的笑着,重新滚倒在 他的怀里。云楼忍不住又吻了她,吻了又吻。然后,他不笑了。郑重的,严肃的,他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