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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这个颜色-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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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哪里?」

    「去欧洲。」

    「那么冷。」

    「够味道。」一到比较长的假期,所有单身的离婚的孤寡的人士全都往外扑,免得守在家中触景伤情,百般无聊,状若潇洒蒲俪,实际上有苦说不出,不需三五七年便都成为旅游专家,所以著书立论。

    我也不例外。

    可是元震却留住我。

    「我有话要对你说。」

    「现在为什么不说,或者可以等到我回来再说,不过去十天。」

    「去什么地方?」

    「滑雪。」

    「十天?别老土了。跌断脚十天太多,学滑雪一年却太少。」他很急躁,「我真的有话要同你说。」

    「这话这么厉害,要说十日十夜?」

    「是,很重要。」

    「你要同我摊牌是不是?」我笑问:「不用这么复杂呀,三言两语可以说完。

    他沉闷下来,脸上出现非常痛苦的神色,额角上的青筋涌现。

    咦,这是什么一回事?

    照说这种时代,谁也不会深觉负了谁一生,背这种黑锅上身。为什么他耿耿于怀?

    我说:「行李准备好,不过好吧,」我想他说这番话,要作内心门争,成全他何妨。

    「这次再不说清楚,恕无下回。」

    元震握着我的手,越收越紧,手指节都发白,我要挣脱,他才似虚脱般说:「对不起,志鹃,对不起。」

    「元震,我与你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你何必吞吞吐吐,两人都生活在悬疑中。」

    「我父母想我同你结婚……但是……我要走了。」他自己拉开大门,又转头,我会来同你解释,我先走。」

    他终于肯关上门走,我倒觉得痛快。

    这是我一生人第一次为人牺牲,订妥的飞机票都要退掉,也绝对是最后一次牺牲,天天大平卖任你再努力也当是稀疏平常。

    我心象是蒙着一层雾,人际关系已经够暧昧,谁敢问清楚:你为什么害我、你为什么恨我、你为什么踩我,你为什么中伤我这种问题,无论是同事朋友亲戚间,都很累很含糊地活着。

    现在与爱人也得这样相处在云里雾中……你猜猜我的心事,我打打你的哑谜,真累坏人。

    这简直是折磨,难怪母亲要早早脱离苦海。

    我开始有点恨张元震,无端端给我惹烦恼。

    我努力控制自己,恨意一生,绵绵无绝期,终陷苦海,一个女人切忌患秦香恋症候,天天对牢镜子问:我这么美这么聪明却这么薄命,为什么。这一问保管把所有亲朋戚友问完为止。

    做人从头旺到底是很难的,从头衰到底更难,尝到甜头要回头,我与张元震曾经度过那么温馨的七年,没有他,日子也是要过的,但没有他不会充满回忆,恨是没有用的。

    我的气渐渐平下来,四肢也跟着松弛。

    有人使劲的按铃,我去开门。门外是徐培南。

    这么冷的天气,他仍然短裤球鞋,不修边幅。

    「你吓坏人!」他恼怒的指到我鼻子上来,「我妈约好你来吃饭,结果人不见,电话不来,打过来又没人接,你干么?」

    「我一时想不开,欲寻短见。」我强笑。

    他倒是一呆,悻悻说,「你倒是学会了说笑。」

    「我现在什么都会,你看我多邋遢。」我张开手,叫他看我,忽然之间,心酸鼻子酸,双眼一眨,眼泪忍不住淌出来。

    我一个转身,非常敏捷,像人家跳华尔滋舞那样,背着他。

    过一会儿我开亮灯。

    「怎么不用暖炉?冻死人。」他搓着手。

    「你可以加毛衣,谁叫你才穿一件布衫。」

    「蓝志鹃,你还学会吵架。」他微笑。

    「来,上我们家吃去。」

    「我这下子再也没精神。」

    「别这样好不好?」他很明白我的心意,「你父亲不会见到你,徐蓝两家不同门口,忘记了?」

    我不出声。

    「何必恨一个老头子,他除出是你的父亲,他还是他自已,他有权选择他的生活方式,你要明智点。」

    「算了,也不用换衣服,这么一团一块的,倒是与我合衬。」

    「不行。」我拉着衣襟。

    「已经开饭,你一搞六十分钟,那怎么行,况且你会着凉。」

    他一手把我自屋里拉出门外。

    有时候碰到粗人也有好处,快刀斩乱麻,不必婆妈。

    徐家吃火锅,有我最喜欢的蛋饺及粉丝。我吃这种东西可以吃很多,又穿着没有腰头的衣裳,益发像个饥民。

    也顾不得这许多。

    徐伯母笑问:「志鹃今日胃口真好,有没有胖?」

    「没有,体重一样,」我说,「但身体面积大许多。」

    徐培南看我一眼,「至今她的食量才似一个人,从前像一只鸟。」

    我不响,很久没有吃这么丰富的一顿。人的命运真稀奇,但凡不是自己的东西,总会失去,靠人即使是亲生父亲,也是不行的。

    「你要原谅父亲。」徐伯母说。

    「我只是他的女儿,他不必对我负责,我廿多岁了,早届独立年龄,我只同情母亲。」

    「要不要去探访他?」

    「不要。」

    我一向不是大方的人,我真的不能跟他谈笑自如。

    还有,如果与张元震分手,也不能再继续做朋友。一个女明星说得好:「做朋友?能做朋友就不必分手。」

    我突然觉得瑟缩,又多吃一点。

    这样子下去还早会变一只球。

    饭后由徐培南送我回去,我在门口同他道别。

    小公寓门外堆满杂物,邻居缺乏公民道德,走廊的灯光又灰暗。我与徐培南相对无言。

    不知怎他,他在门口颇留恋了一阵子,其实只不过五分钟左右,但彷佛很长的一段时间,心理作用。

    他伸手拉我头发,我本能地闪避,但他出手奇快,已经碰到我鬓角,他只轻轻扯扯,不如小时侯,真出力拉得我流眼泪。

    「再见。」

    我用钥匙开门,也说声再见。

    我解下围巾,脱下大衣,走进房间,那里比较暖和,坐床沿呆想。

    徐培南倒是不嫌。

    真好,自小对我那样,现在也是那样,好或坏不要紧,重要的是数十年不变,就不会有人间冷暖这回事。

    张元震就差得多,看得出他坐立不安。有人按铃。

    莫非是徐培南忘记什么东西。我拉上外套去应门。

    幸亏没有打开门。外头站着一个金头发的美少年,牛津口音。

    「蓝志鹃小姐。

    「是。」我在门内应。

    「登门造访,有要事商量,容我介绍自己,我叫伊安史蔑夫。」

    他在等我放他进门,我只是干着眼瞪他,这么容易放陌生人进门?他异想天开。

    他说:「你不让论我进来?」

    「请问你有什么事?」

    「为着张元震。」

    我如堕五里雾中,不得要领。

    「你请等一等。」

    我转身打一个电话线元露,电话按通,他在听音乐,奚菲兹之小提琴,他百听不厌。

    「元震,」我己好久没打电话给他,不过这次师出有名。「有一个叫伊安史蔑蕨夫的英国人在我门外,要求与我商谈同你有关的事,我该不该放他进来?」

    「该死!」

    「你还没回答我。」

    他声音发抖,「志鹃,千万不要给他进屋,叫他走,我立刻来,记住,叫他走。」

    电话已经挂断。

    我呆半晌,走到门前,打开,「请进来。」

    伊安史蔑夫很斯文,完全不似危险人物,当然、女人的第六感觉挺不可靠,否则雨夜杀手不会屡次得手。

    但我急于要把事情弄清楚。

    我问:「要不要喝什么?」

    「热茶,谢谢,三月份真的还可以颇冷,是不是?没想到咱们这殖民地天气倒跟其祖家一样苦涩。」

    「直至一九九七。」

    「什么?」他扬起一条金色的眉毛。

    我心平气和地微笑,「是殖民地至一九九七。」

    他一怔,有点尴尬相。

    我知道有位教授,同无理取闹的洋同事争论一个问题,到最后叹口气说;「你所有的,不过是到一九九七。」

    「你要同我说什么?」

    「啊,」他清一清喉咙。「关于张。」

    我看着他。

    他是一个十分四正的英国人,西装笔挺,裁剪合度,领带颜色文雅,最令我感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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