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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先生,真了不起,佩服,佩服!”一个人拍着手掌走出来,一身笔挺的西服,戴一副金丝眼镜。
木村雄一。陆云川心里发冷,今晚,可能是在劫难逃了。他有点后悔,自己只一味替老爷子安排防范,他以为日本人的枪口只会对着老爷子,没想到他们的枪口先转向了自己。
但若只是想要他陆云川的命,又何需木村亲自出面。陆云川隐约猜测出木村此行的目地,心中暗暗发笑,对木村更加鄙视起来。
木村打量着陆云川,对于眼前的这个中国人,他知道是绝不易让他屈服的。他在陆云川对面坐下,示意拿枪的人向后退一点,使陆云川可以坐直身子。但枪还是不能太远,听说,陆云川是有着一身真功夫的。
陆云川坐直了身子,更显出沉着和冷静,“木村司令想见在下,非得用这种法子么?”他带着鄙夷。
“惭愧,惭愧。久仰陆先生大名,果然名不虚传。”木村的中国话很流利,“整个上海滩,最让我看得起的就是陆先生了。”
陆云川不为所动。木村换了语气,“陆先生是聪明人,中国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相信陆先生不会不懂。”
陆云川淡淡一笑:“可惜,你是日本人。中国还有一句话:志不同,不相谋。木村司令一定也听过的。”
“陆先生的气节实在令人佩服,不过,”木村站起身,缓缓踱了几步,盯着陆云川,镜片后的目光带着种狡诈和残酷,“一个死了的民族英雄究竟有多大的价值呢?”
“我陆某人只想做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民族英雄这四个字我还配不上。”陆云川俨然有种视死如归的气概。
“像陆先生这样的中国人真是难得,在上海滩,也算屈指可数,只可惜,陆先生不是姓罗的。”木村颇为遗憾地叹息着。
陆云川被刺到痛处,瞳孔不自觉地收缩,没有说话。木村盯着他,缓缓搓着手,“上海滩龙争虎斗,陆先生在青红帮十几年来出生入死,也只不过是个马前卒子。”
陆云川紧紧闭着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见过罗继祖的儿子,一表人才,很有作为的样子。父业子承,陆先生的处境堪忧啊!”
陆云川冷冷地说:“中国人有中国人的规矩,不必木村司令费心。”
“我忘记了陆先生是个中国人。”木村笑了笑,“中国之所以不进步,就是因为中国人太默守陈规了。”
“我很不想杀死陆先生,想看一看一个骄傲的中国人因为愚蠢的骨气如何忍受别人永远站在他的头上指手划脚。”木村大笑起来,笑声好像锯子,拉着陆云川本来就有裂痕的心。
然而,他告诉自己,木村的居心是显见的,他陆云川不会被日本人利用。他也相信自己对青红帮永远都是重要的,他了解森对帮会的憎恶,是绝不会回来的。他绝不能因为木村几句话而动摇。战争是会很快结束,他得继承着父亲用生命换来的忠义,这是陆家无上的荣誉。
他陆云川死也要死得像个男人。
木村止住笑声,惊异于陆云川的坚韧。也许他低估了这个中国人,但他并不完全死心,在屋里踱着步,许久的沉默令空气异常窒息。
木村做了个手势,让那个拿枪的人退出去。“陆先生,我不会杀你。”
陆云川有些遗憾了,想要做英雄,木村竟不成全。
“要建立大东亚共荣,很需要青红帮这样的帮会的支持,我们不但不会铲除帮会势力,反而会大力地扶持,不过,罗继祖是一定要死的。”木村做了个“杀”的手势,“凡是不跟皇军合作的人,一定要铲除。他死了,罗世森就一定会回来执掌青红帮,这就是中国人的孝道。”
他叹息着:“那时候,陆先生就只能永远屈居人下了。”
“你要是真的有把握杀得死老爷子,又何必来找我?”
陆云川一语出口,立刻就开始后悔。开了口,无疑是告诉木村他动了心。他闭紧嘴,决定再不开口。
做不成英雄,陆云川就不得不为以后打算。木村这一步是走对了。
他眼中放出得意的光芒。他转过身,不让这种得意刺伤骄傲的陆云川。“跟我合作对陆先生绝对是有益处的。杀了罗继祖,罗世森只是个傀儡,有皇军的协助,你可以轻而易举控制青红帮以至于整个上海帮会。到那时,只怕陆先生再不会将小小一个青红帮看在眼里了。”
陆云川终于忍不住说:“那我不是你的傀儡吗?”
木村笑了,“可以这么说,但只是暂时性的。这场战争不会持续太久,皇军建立大东亚共荣后,陆先生在上海的地位是牢固不变的。”
“要是这场战争你们输了呢?”陆云川不动声色。
“天皇的圣战必胜!”木村踱着步,“不过,万一中国侥幸赢了,对陆先生依旧毫无妨碍,没有人会知道我们的合作。这笔交易,你是稳赚不赔的。”
陆云川不说话,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杀老爷子是无益的,他已经老了。”
木村眼中发着光,等着他说下去。陆云川咬着牙,用了最大的决心,讲了一句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会说出口的话:“要杀就杀罗世森。”
这句话说出来,全身霍然轻松了,如释重负,才知道这句话原来埋在心里很久了。
强一大早就出去了,走路都匆匆的,仿佛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忙的一个。
少男像所有上海太太一样,抱着一堆绒线在织毛衣。毛衣织了多长,其实并不知道,她只在担心强。
只要每天强一出门,她的心就悬了起来,一直要到他进门,才落得下来。如果半夜响起警报或枪声,家里也不安全了,她会整个蹦起来,摸一摸强还在身边,紧紧抱住他,稍稍定下心来,兔子一样张着耳朵,直到四周万籁寂静为止。
君瑜当然不能理会少男的紧张,趴在桌上,认真补着雅如结婚的那一页稿,写完了,像完成了件大事,慎重放好,微笑着看少男,“终于结了,这回全好了。”
少男醒过神来,发现手中毛衣织错了,一边拆,一边抱怨:“你就全好了,我这可全错了。”
“活该,”君瑜打趣着,“自找的。花时间织这个,不如买一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真变成贤妻良母了?”
少男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事做,时间才不会那么慢,我这是在熬呢,你哪里会懂?”
“不至于吧,就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不每天都一块吗?”君瑜掩着嘴笑。
“说什么啊?”少男脸红了,“你以为我像你?”
“我怎么?”君瑜不以为然。
“要去你就去,去了就别来!”少男学着她的口气,君瑜的脸也红了,跳起来去打她。少男丢下手中的毛衣,两个人闹成一团。楼下房东太太用上海腔极浓的国语喊:“沈小姐,有客人!”
少男叫起来:“带保镖的来了。”不等君瑜反应,已拉开门冲下楼梯。
一个穿着黑西服,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站在楼下,少男还未看清楚面目,却猛然瞥见旁边汽车上一支白底鲜红的太阳旗,惊出一身汗,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那男人却弯腰鞠躬:“沈小姐,久仰了。”抬起头,才发现认错了人,也有些侷促。
少男定了定神,“你是谁?”
那人向少男身后张望了一下,君瑜已从楼梯上下来了,打量着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有点眼熟,却忘记了在哪里见过。
那人却又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很礼貌地说:“沈小姐,久仰了。”
“我不认识你。”君瑜有点疑惑。
那人笑一笑:“在下木村雄一,有幸拜读了沈小姐几篇文章,颇受感动,今日专程前来拜访。”
“日本人也懂中国文章。”君瑜心里说,觉得木村国语流畅,比许多上海人犹有过之,心里倒是没有敌意了。
木村看出君瑜对他并不反感,接着说:“在下想请沈小姐共进午餐,不知沈小姐肯不肯赏面?”
君瑜看一眼他身后的汽车,“插着日本旗的车,我不坐。”
少男都有些惊讶君瑜的直接。木村也怔了怔,但并不恼怒,转身从车里抱出一撂书来,“这是几部很传统的日本小说,送给沈小姐,也算是文化交流吧。”
君瑜有些惊喜,接过来,也忘了道谢,不顾木村就在面前,自顾翻看起来。一边看,一边转身上楼,上到一半,觉得不对,回头对木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