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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又开始刀割一般的痛,不能不原谅她,反而开始责怪自己,如果自己可以让她幸福,又何至于如此。他搂住她的肩,将她整个搂在怀里,“你究竟要我怎么样?我的心,你真的不懂吗?”
“我懂,可是我不快乐。我很寂寞,每天望着这四面墙,我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君瑜终于痛哭出声。
森紧紧抱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君瑜在他怀里哭够了,慢慢挣脱出来,看着窗外冰冻了的树枝、屋脊,冰冻了的云和天空,连眼泪也在眼眶里冻结了,“你有妻子儿女,而我,只有这一点儿爱,或许,有一天你们都厌倦了,我还得靠着这点爱活下去。”
森的心里又酸又涩,到现在,才知道她都委屈着自己,伪装了快乐,其实她并不快乐,只是知道她要的已是他永远都不能再给予她了。
他给了她爱,却不能给她幸福——他心里突然跳出一个可怕的念头,立刻不敢再想下去,下意识地抱紧了手臂,仿佛怕她就此从怀里远遁了。“不要离开我,我不可以没有你。”他几乎是乞求似地喃喃着,却又立刻发现自己的自私。她要的明明不能给她,却仍要她为了这份爱放弃眼前的幸福,而跟着他坠落痛苦的深渊。
“是我该放手了。”他心里再次闪过这个念头。然而,紧抱的手却怎么也不舍分开。
萨克斯悠扬宛转的音乐,高脚杯里琥珀般的酒反射着绚丽耀眼的七彩灯光,叫人沉醉了,麻木了,堕落了。
从升出那个念头起,森恐慌了,一种害怕失去的迫切感叫他不顾一切,把自己全部投入进去,宁可和她一同沉醉,一同麻木,在还能逃避时,再逃避下去。
舞池里也是一片熙熙攘攘,每个人都拼命跳着舞着近乎疯狂,仿佛都预见了末日的来临,宁愿在舞池里榨出所有的气和力。
君瑜微蹙着眉头,瞟着舞池里的人群,“他们全疯了。”
森侧过头,看一眼,“觉得吵吗?”
君瑜摇摇头,“难得高兴,吵一点,也还可以。”她慢慢缀着玻璃杯里的酒,透过杯中的酒向外看,杯子里的人扭曲变形了,都染上了血色。“以后,这些外国人,生意人,舞女,流氓,都不会再有了。”她又用杯子透视着森,“还有我们,没名份的情人,也没有了。”
森微微蹙了蹙眉头,把杯子接过来,“谁说的?张文强?”他把杯里的酒喝光了,把空杯轻轻放回去,“他以为共产党一定会赢这场战争?”
“这个,你们才清楚。我只知道,繁华过后终是一片残垣败瓦,还有我们……”她抓紧森的手,眼波雾一般的朦胧,梦呓般呢喃着,“你得陪我到最后。”
“我会陪你到永远。”森吻着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你也要陪我到永远。”
君瑜嫣然一笑,眼波里放射出动人的光彩,森痴痴看着她如花般的笑靥,还没来得及陶醉,却发现她的笑容僵在脸上,诱人的红晕突然苍白了。回过头,就看见陆云川拉着静美,跚跚地走过来。
静美的眼睛里发着一种渴望的光,直直望向君瑜,离他们只有几步了,陆云川却松了手,后面一个人把静美抱起来,向外走,静美伸出手来,努力向前伸着,却不叫喊,只用眼直直望着她,一瞬不瞬地,流露出绝望。
君瑜看着她雪白娇嫩的手臂上一条一条的瘀青,仿如心上被踩了一脚,痛得几乎晕厥过去。陆云川却已走到了面前,依旧带着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沈小姐,一段时间不见,气色愈发好了。”
“陆云川,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吗?”森站了起来。
“你当然可以,但是你不能。因为你如果杀了我,沈小姐就再也见不到她的女儿了。”
君瑜呻吟般叫了一声:“陆云川,把静美还给我。”
陆云川依然微笑着,委婉地叹息一声:“我是很愿意的,只不过你不愿意罢了,你是甘愿做他的情妇,也不愿意做静美的母亲,我又有什么办法?”
君瑜痛苦得不能自持,失声哭了出来。森忍无可忍了,“你不觉得自己实在叫人看不起,折磨一个女人,你竟能当作乐趣?”
陆云川邪恶地一笑,“如果没有你,我想,我对她也不会这么有兴趣。”
“好,很好。”森点了点头,扶着君瑜站起来,冷冷看了他一眼,“如果你以为静美是你要挟我的本钱,我会让你后悔的。”
陆云川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蹙紧了眉头。
白日在浑噩中过去,夜幕降临时,森并没有过来,君瑜想起来他似乎说过,今晚,法国领事馆有个酒会要参加。
她百无聊赖地坐着,没有吃饭的心情,佣人们习惯了不会在她没有吩咐时进来打扰,她无力地靠在床上,孤寂和空虚越来越强大地将她包围起来,使她有些奇怪,莫非森连续陪了她一段时间,一时的离开反而让她更不堪忍受,自己怎么能如此的不知满足?
少男呢?森陪着自己的夜晚,她又是怎么渡过去的?
君瑜有些怨恨自己了。虽然在爱情面前装不出伟大,然而与少男的感情却是真真切切、没有替代的,不管她们究竟是谁介入了谁的生活,却不能归于某个人的错,但是现在,是始终找不到平衡点了。
她逼着自己不去想,她应该学会习惯寂寞,但天花板和她的空间好像越来越大,自己却愈发渺小,自己好像大海里风暴中的一叶孤舟,摇曳飘忽,伸手摸摸额头,竟有些烫手。
她心里更悲凉起来,躺在床上暗自落泪,突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过来,心里立刻腾出喜悦,盼望着推开门进来的是满面关切、柔情脉脉的森,然而也知道是妄想。森去了酒会,就算不去酒会,今天应该也不能再过来。
她还是怀着一点希望,那怕是强也好,看见她生病,他是会彻夜守候的。但脚步声终于过去,不过是佣人或保镖,在门口巡视一圈罢了。
她情绪低落了,全部的精神都颓废下去,任由着自己昏沉沉地躺着,耳边响起强的声音:“你这样执着,最终只会伤害你自己。”
她有些害怕了,怕以后每一个这样难捱的漫漫长夜,却又仿佛看见森情深款款的双眸:“我会陪你到永远,你也要陪我到永远。”
她痛苦地把头埋进被子里。电话铃却突然响起来,急促尖锐的铃声惊得她跳起来,抓起话筒:“喂?”
“沈小姐,冒昧打扰了。查到你的电话真不容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我们见面谈一谈?”
君瑜听出了陆云川的声音,机伶伶打了个寒颤。
“不用害怕,我想我应该不是这么可怕的吧?”电话那头的陆云川似乎看见了她的恐惧。
“什么事?”君瑜强作镇定。
“不过是静美想见见你而已,难得今天他不在你身边。不过,若是你不愿意,或是不方便,也就罢了。”他说着似乎就要搁下电话,君瑜眼前闪过静美手臂上一条条的瘀青,母性的本能使她再顾不上惧怕,“不,我现在有时间,你……静美在什么地方?”
“你楼下街口有一辆车在等你,不过一定要你一个人来,不然你可能就见不到你的女儿了。”
“这……”君瑜咬了咬唇,“你得等我一下。”
“没问题,我在这里慢慢恭候你了。”
君瑜站在桌前,紧张得忘记了挂电话,只听见自己突突的心跳声。站了半晌才丢下电话换衣服,手指却颤抖得连纽扣都扣不上。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套上鞋,拿了手袋想走,又站住,惘然四顾,拉开几个抽屉,翻了翻,明明记得森有只手枪搁在里面,却偏偏不见,终于瞟见桌上果盘里的水果刀,抓起来握在手里,心里稍稍安定了一点,才放进手袋里。
她小心翼翼地轻轻开门出去,侧耳听一听,下面有扑克牌摔在桌面的声音和一阵阵的吆喝声,保镖们好像在开牌局,佣人似乎也睡了,客厅里空无一人。她踮起脚尖轻轻下了楼,穿过客厅,开了门出去。
街道上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路人,只有街灯孤独地伫立着,寒风冷得刺骨,她拉紧了大衣,看见街角黑暗中停着一辆黑色汽车,深深吸了口气,向汽车走了过去。
车闪了一下灯,从车里钻出一个带鸭舌帽、皮夹克的男人,脸上带着种说不出意味的笑容,“沈小姐,上车吧。”
君瑜被他的笑容恐惧得战栗了一下,想到手袋里的刀,稍稍镇定一点,上了汽车。汽车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