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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川点了点头,站起来,“好好休息,我明天再过来看你。”他走了出去,脑子里却在寻思,绝不能让这个孩子生下来。他愈发对森深恶痛绝起来,然而森随时处于严密的防护中,丝毫没有机会下手。
夜色中的海,沉静得像入睡的孩子,只在呼吸间轻微起伏着。
浩瀚深邃的天空中一轮秋月,点点繁星映在波浪间,仿如洒落的一串串晶莹的珍珠,凄美绝伦。
君瑜踏着这片熟悉的海滩,一串串往事恍如隔世。
是宿命的安排?还是上天的捉弄?她的命运怎么与雅如惊人的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雅如在这里找到了幸福的彼岸,而她,她的岸在哪里?
“再也不写了。”她对自己说。她没有办法告诉陆云川,这个孩子不是森的,而是木村雄一。
这是她永远都不能接受的事实,她心里所有的支柱都倾斜了,崩塌了,她怎么能接受一个带给她终生耻辱的孩子。
她慢慢向着那倒映着灿烂星光的海的深处走去,冰冷的海水打湿了她的脚踝,慢慢淹上来,冰冷冷地往肌肤里一寸寸地浸,使她恐惧,又有些快乐,所有的痛苦都霍然一轻。
水淹过她的腹部,冷得让她陡然一颤,有一种报复的快感,看见木村趾高气扬地说:“我们的后代将会是全世界最优秀的人种。”她冷笑,这个“最优秀”的人种很快就会随着她烟消云散,她原来也能杀死一个日本人。
她继续往里走,耳边依稀听见森坚决地说:“你别死,我娶你。”
她没有回头,知道只是幻觉。森当然不会出现,也不会再说这句话。水涌到咽喉,呛了一口,海浪好像要将她推回去,又似要把她卷进来,她忍不住回头,想再看一眼这苍茫的人世。
这时,一个人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她,用力将她往上拖,她一惊,慌乱地挣扎起来。
“跟我上去,你不能死。”那人在耳边吼,声音似曾相识,但绝不是森。“放开我,让我死!”她拼命挣扎。
那人的力气却大得出奇,双手像铁钳一样箍着她,不管她怎么挣扎,拖着她向岸上走。
她挣扎着,狠狠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他颤抖了一下,却不松手,君瑜没有力气了,只能哭,“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我真的不想活了,我不要替日本人生孩子!”
那人手陡然一松,她摔了下去,溅出一片水花,却又立刻被他再抱起来,这次是面对面,终于看清楚了,是张文强。
若不是少男,她几乎将他忘却了。在这种情形下猝然相见,更涌上一种莫名的羞耻。“放开我!”她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们连死也不肯放过我吗?”
强仍紧紧抱着她,深邃得像海一样的眸子也震颤了,看着她,突然迸出一句,“跟我上去,我不要你死,我爱你!”
君瑜瞪着他,全身力气忽然消失殆尽,软了下去。强似乎也被自己那一句惊愕住,慌张地避开她的目光,把她拖上了岸。
宵禁的警报又开始拉响,少男止不住心中的恐慌,丢下手中织了一半的毛衣。强本来早该回来了,她看着桌上凉透了的饭菜,抓了一块披巾,想出去找强。
这时,忽然听见急促的敲门声,她跑过去,拉开门,强一身湿淋淋地抱着浑身是水的君瑜进来。
“出了什么事?她是谁?”院子里光线很暗,少男看不清楚。
强不说话,快步穿过院子,进了屋。少男终于看清楚了,又惊又喜,“君瑜!是君瑜!你在哪里找到她?”
“她想跳海。”强把君瑜放在床上。
“你说什么?”少男的眼泪立刻出来了。
“先给她换件衣服,我去烧点热水。”他说着话,出去了。少男一把抱住君瑜,“这些天你到哪里去了?我都快急死了,我以为……”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失声痛哭起来。
君瑜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断了线般滚落下来的眼泪,伸出手,眼泪啪哒啪哒地落在掌心里,喃喃地说:“你是第一个为我掉眼泪的人。”
少男心如刀割,紧紧抱着她,“那些臭男人,见鬼去吧!”她擦了擦眼泪,使劲笑一笑,“还有我呢,不是吗?有我呢。让那些没良心的东西全死光了,还有我呢!”
君瑜任由她抱着,少男抚摸着她冰冷的脸颊,“出了这么大的事不来找我,下次再……”她发觉说错,立刻改口,“再不会有事了,再不会有事了。”
强抬着盆热水进来,“别只顾着说话,给她暖暖身子吧。”他放下水,垂着眼睛出去,一眼也不敢看君瑜。
少男把冻僵了的君瑜泡在热水里,抱着湿衣服出来,放在盆里,呆了一会,终于抱住强,抽泣起来。强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轻轻抚着她的头发,让她哭,自己纷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才把她扶起来,“你怎么了?”
“没事,我没事。”少男摇摇头,抹着腮边的泪水,“我只是高兴,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进去看看她,我再帮她烧点水。”强拍拍她的头。
少男点点头,却一把拉住他,“你会不会有一天丢下我一个人?”
强不说话,半晌,才笑了笑,“我们干革命的,随时都准备好了牺牲。”
“牺牲不算,我是说你会不会不爱我了?”少男眼圈有点发红。
强避开她的目光,“你又瞎想什么,我饿了,还没吃饭呢。”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少男不放手。
“别闹了。”强板起脸,“进去看看她,她怀孕了,别让她冻着。”
“怀孕?”少男立刻忘了自己刚才的问题,心里只有君瑜了,更义愤填膺起来,“罗世森那个没良心的,就这样丢下她,连她的死活都不管了。”
“你小声点。”强压低声音向屋里望了望,“别在她面前提这事,等她好一点再说。”
“你刚才说她想跳海,是不是为了这个?”少男的眼圈又红了,“我明天就去找罗世森,他不管君瑜,总不能连自己的亲骨肉也不管。”
“别乱来,以后我再跟你解释。”强心里刺刺地痛,想起君瑜的哭喊:“我不要替日本人生孩子!”他不知道怎么跟少男说。
“有吃的吗?”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喔,有,都凉了,我去帮你热一下。”少男转身去厨房,又回过头,“你帮我把衣服洗了,还有,听着点动静,别让她再犯傻。”
她进了厨房,给强热饭菜,看着灶炉里明晃晃的火焰,想起刚才强始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知道强不是喜欢将感情放在嘴边的人,若不是君瑜的不幸勾起她莫名的惆怅,这种话她本来是不会问出口的。
少男对自己有十足的信心,除了革命,强心里最重要的当然就是自己。
秋风越来越凉了,整个中国大地上的战争却如火如荼,日本人加紧了侵略和掠夺的脚步,烽烟席卷着破碎的山河。
上海的夜晚也愈来愈不平静,刺耳的枪声和尖锐的警报声时常划破喧嚷的繁华,不时有被枪毙的抗日份子的头颅挂在城门上。
强和少男却绝不停止工作,反而更加忙碌了,每天都有一批批印好的传单秘密地带回来,再由强通过秘密的渠道分发出去。
君瑜每天趴在桌子上,从一大堆各种各样的报纸中搜索出有关前方作战的消息,剪下来,由强进行筛选和整理,再印成传单,将中国军队与日军顽强作战的战况散布到日占区的大街小巷里。
强说这样是可以激发国民的斗争意识的。君瑜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她脑子里只记得街市里拥挤着的一群每天盘算着口袋里的票子、整天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吵吵闹闹的浑沌沌的同胞,他们能因此而振奋,生出爱国情绪来吗?
不过,或许也真激励了其中几个,听说有一批赤手空拳的学生冲过了封锁线,投奔到抗日的战场上了。
连学生也掷笔从戎了,她才知道中国和日本进行的是怎样一场战争,才知道中国这样一个泱泱大国,不小心真的是会亡国的。对于腹中这隐隐感觉得到的生命,愈加地深恶痛绝。
少男也是从来不敢提及这件事的。她执意要去找罗世森,强阻止不了她,告诉她君瑜怀的是木村雄一的的孩子,少男惊呆了,再也不提找罗世森的事,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君瑜,只心里暗暗地跟自己赌气,诅咒老天上次怎么没能炸死那个王八蛋。
一天,少男从外面回来,闻到满屋子一种奇怪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