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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汩汩的鲜血来。如果你想省些银钱,并且有足够的胆量,这种情形通常不需要看医生,禁欲一个月,一切症状都消失了。然而,这种小毛病一旦了到医生那里,情形就严重得多了,更何况像周先生这种无良的黑心郎中,今天,多日没有开张营业的周郎中,终于逮住一个大主顾,为了多赚几个黑心钱,周郎中可要小题大做了。
说句实在话,周郎中这个阶段非常的缺钱,上个月初六那一天,一个县吏因为与同僚争抢一个窑姐而大打出手,结果被情敌砍伤了胳臂,请周郎中给疗伤,周先生为了多赚几个钱,小题大做,故意用毒药把伤口弄破溃了,准备狠狠地敲县吏一笔。不料这位县吏神通广大,路子特野,朋友众多,周郎中的伎俩被高人识破,另换了他人治疗,不出几日溃烂的伤口便愈合了。县吏大怒,狠狠地揍了周郎中一顿,末了扬言:限你十日内赔老子三拾两银子,否则,当心你的小狗命!
人若倒运,喝碗凉水也能呛死,县吏这边的葫芦尚未完全按下去,那边又鼓起一只瓢来,一位老员外因喝了周郎中自己配制的“十全大补汤”而送了唧唧性命,老员外的儿女们了解到周郎中与县吏的龌龊后,一口咬定是周郎中在汤药里做了手脚,企图加重父亲的病情,从而诈取钱财,不料父亲身体过于虚弱,承受不了周郎中的药毒,从而丢了性命。于是,死者的全家老小披麻戴孝地跑到周先生的药铺里闹丧,异口同声的扬言:如果不能给老爹置办一个厚重的棺木,此事决不罢休,也是限周郎中十日内把棺材钱预备好,否则,哼哼,就把死者的尸体停放在你的药铺里,看你如何做营生!
就在周郎中焦头烂额之际,就在周先生因挖空心思地想着如何筹措这些银两而彻夜难眠之时,漫漫长夜之中,酒鬼的老娘仿佛救星般地从天而降,扯着周先生便走:
“周先生,不好了,我儿子要死了!”
老太太与周先生不甚熟悉,而周郎中却闻听过酒鬼的鼎鼎大名,如今听说酒鬼病了,并且快要死了,周郎中暗暗窃喜,断定酒鬼必是因常年酗鬼把胃肠给喝坏了。于是,周郎中一边穿衣服一边将自己配制的,死去的老员外尚未喝完的“十全大补汤”悄悄地塞进药箱里,决定给酒鬼灌下去。孰料到了酒鬼家,酒鬼并没有如自己想象的那样,把胃喝穿了孔,而是因房事不慎,把鸡巴弄出点无关痛痒的小毛病来。不过,无论酒鬼害得是大病还是小病,而周先生已经无路可退了,为了平息惹下的事端,此时,周郎中只能按住醉鬼这只酒囊,不挤尽最后一滴酒水,死也不肯撒手了。想到此,周郎中挺身向前,干手指颇为老地道拨了拨酒鬼的命根子:
“折了倒不至于,倘若当真弄折了,你也不会如此消停地躺在这里了,肯定得杀猪般的嗷叫,爹啊、娘啊地喊个不休了,”
“哦,”酒鬼与老太太都出了口长气,心中踏实了许多。不过,周先生接下来的言词,又将母子两人推上了悬崖绝壁。但见周先生满脸傲气地坐在土炕上,全神贯注地审视着酒鬼的面庞,末了,摆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一字一板的作出了“诊断”:
“我初观病人的面目,发觉病人面庞暗淡,双眼无神,视病人的体态,枯似槁木,必定是新婚伊始,房事频繁,致使阳势过劳,精血耗尽,……”周郎中信口胡诌一番,登时把母子两人吓得面无人色:
“先生,这,这,这可怎么办啊?”
“唉,”始终躲在厨房内偷看、偷听的花妮,此时,一种罪恶感油然附到身上,仿佛酒鬼丈夫之所以这样,皆是由自己造成的,但见新娘子活像一个罪人似地垂下了头去。
“青年人,”周郎中俨然圣贤般地训斥酒鬼道:
“做事要有所节制,不,我不仅仅指的是夫妻间那挡之事,还有你的酒,一定要少喝,为了你的健康和长寿,最好把酒彻底戒掉,”
“可是,眼前应该如何是好啊!”老太太认为周先生所言都是毫无意义的废话,眼前最最要紧的事情,是如何把儿子的命根子保住。于是,老太太充满乞求地问周先生道:
“周先生啊,您的教诲我儿已经牢记于心了,您快快救我儿一命吧,您的大恩大德,我儿没齿不忘,”
“嗨,”周郎中摇了摇脑袋:
“老太太,我有什么本事救公子的命啊,若想活命,必须依靠神药啊,……”
“周先生,”婆婆不假思索地言道:
“只要能救我儿一命,我什么都舍得,只要能保住我儿的命根子,多少银子我都舍得!该用什么药,你尽管开出单子来,我照单悉数买来,……”
“什么,你去买?”周郎中白了老太太一眼,心中暗道:如果让你去照单抓药,我还赚什么钱啊?而嘴巴头上,周郎中是这样说的:
“老太太,你去买药啊?可是,你懂得草药么?一旦让人哄骗了,不但破费了钱财,还会误了公子的性命。所以啊,老太太,本着为你、为病人负责的态度,只要你舍得花钱,这珍珠、冰片、牛黄、狗宝、朝脑、麝香,我的药铺中皆有,本人还要亲自动手,给您儿子磨轻粉、研灵药、切人参、蒸天麻,……”好家伙,一个尿道损伤,周郎中恨不能把世上的药材全都用上一遍。
“谢谢,”周郎中这番话,把个无知的老太太听得如坠五里雾中,老太太一句也没听懂,只能傻咧咧地应承着:
“谢谢,有劳周先生了!”
“并且,为了让你省几两银子,”周郎中买好道:
“所有煎药、熬药的器具,你就不必买了,我的药铺里都有。只要老太太你爽爽快快的说一句话,到底能拿出多少银子,你儿子的病,全包在我身上了!”
“先生,”老太太胡涂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我怎么感觉着,这看病好像是在自由市场做买卖啊?于是,老太太木讷地言道:
“多少银子?我哪里知道啊!”
“嗨,这样吧,你先拿三拾两银子来,”周郎中再也按奈不住了,终于放下君子、圣人的假面具,伸手向老太太索财,以平息县吏之怒,至于老员外的棺材钱,过几日再说吧。
“好,好,”老太太连想也没想就爽利地应承道:
“我去取,我这就去取!”
豁,一个小小的尿道损伤,周郎中便如此大费周张,把个不识字的老太太哄骗得服服帖帖、唯唯喏喏,简直奉若神仙,当做救世主来看待了。神仙高高在上,血红的狮子嘴大大的一咧,老太太绝对不敢慢怠,乖乖地打开炕柜,解开一个包裹,将白花花的银锭一枚接着一枚地往周郎中的手里奉送。周郎中接银在手,心中暗道:这样的好买卖,我怎么草草收场呢,待完结了县吏的事情,老员外的棺材钱,也要在酒鬼身上出。所以啊,这酒鬼的尿道,我断不能让他早早康复,老子要让酒鬼永远都是半死不活的,待掏尽老太太的银子,再给他一副真药,只要不把人医死即可。
“老太太,”收起银子,周郎中向老太太道别:
“我这就回家给你儿子煎汤配药去,你耐心等待,我去去就回!”
周郎中揣着银子,满心欢喜地向家中跑去,刚刚跑到药铺对过的街路边,突然听见自家的药铺一片嘈杂,周郎中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苦也!”
也不知周郎中看见些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谱贰——《殉妇》第三回
第三回凶县吏药铺夺小妾,周郎中梦里淫花妮
店铺门前尸体供,左邻右舍来起哄。
女人哭丧男人骂,不给银子便兴讼。
县吏也要凑热闹,马鞭扬起响重重。
假药烂草撒满地,老婆小妾让人用。
周郎中是早晨离开酒鬼家的,言说回自己家的铺子里给病人煎汤配药去,自从周先生走后,酒鬼的妈妈便坐在院门前的大柳树下,瞅啊、望啊、盼啊,盼望着周先生快快回来,把仙药给儿子服下,一来减轻儿子的痛苦,二来保住继接香火的命根子。老太太把太阳瞅到了树梢上,依然不见周郎中的影子,又将太阳送到了西山头,方才看见周郎中从西山脚下步履蹒跚而来。老太太终于欠了欠坐麻的屁股,蹬了蹬酸腿,脸上堆着不由衷的笑容,远远地迎上前去:
“周先生从半夜忙到天黑,可辛苦您喽!”
“唉,”周郎中叹了口气,月光之下,老太太发觉周先生神态憔悴,面容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