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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以前的时候也是这样,只要有他在,自己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去想,只需要全心全意的信赖他,和爱他。
他终于还是打破了沉默:“下午的事我知道了……你不要担心,我会去处理。”他伸出手去理理她的鬓发,许是困倦了一夜,声音有些令人心安的嘶哑,“对不起。”
洛遥摇了摇头,温柔的轻笑:“不是因为你。真的不是你,是我自己不好。”她的指甲无意识的掐进了他的掌心,可他凝神听着,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每次我碰到那些文物,其实我心里都会害怕,很难受……如果不是你,我迟早也会犯下这样的错误。真的,每次碰到它们,我就很怕它们会碎裂,或者被我弄坏……其实我心里知道,迟早会有什么被我搞砸的。其实碎了也就碎了,我知道它再也修补不成原来的样子了……”
她的话没有说完,展泽诚半俯下身去,床灯给他的眼睛踱上淡金色的光芒,浅浅流转着神采,他平静的打断她:“我会让人修好它……如果修不好,那么就去找一个一模一样的,总会有办法的。”
洛遥笑了笑,没有和他争辩,怅然着说:“如果可以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他这么看着她,因为距离很近,清晰得可以看见她的肌肤晶莹柔滑,双唇并非嫣烈如红,上边有轻轻的纹路,仿佛诱惑的花蕊丝。
近在眼前的目光看着自己,太过专注,洛遥有些不适应,像是害羞的孩子,偏了偏头,几乎把大半的脸埋进了枕头里。
“我一直想问你,你和何小姐的事……是不是真的?”
展泽诚轻缓的笑起来:“我在这里陪你,你却问起那件事?你说呢?”
洛遥挣扎着坐起来,深深呼吸了一口:“我觉得,她是真的喜欢你。”
空气一点点的冷却下来,展泽诚眼神中的光彩正在褪去,心中淡薄的欢愉正在散去,语气无限疲倦:“你不让我走,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洛遥看着他冷肃的眉眼,忽然语塞。这一整个晚上,她一直知道他在陪着自己,她几次想睁开眼睛和他说话,却一直鼓不起勇气。
开口的刹那,她看见了他眼中的惊喜和期待,那一刻,自己无限心酸——他并不知道,她留住他,只是为了让他更好的离开。她向他伸出手去,等着他的时候,其实心中安定踏实,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回应自己。可他不知道,这样的握手,他已经身处悬崖,而她等待的,其实是放开的那一刻。
“展泽诚,这是我这三年来最清醒的时刻。那个釉里红瓷杯碎的时候,我忽然就想明白了。即便它被修复了,可是裂缝终究还在的,那些胶水要适宜的温度,热了会化开,冷了又会干裂……就像我们之间的状况,已经成了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勉强?何小姐很漂亮,家世也好……”
他的眼底有激烈的情感要破冰而出,想要打断她,可嘴角的一抹笑轻忽而残酷,依然安静的聆听。
“而且,我也不是以前的白洛遥了。你看到了,上次我在你家,发疯一样去擦那件衣服,真是像个疯子……我一见到你,就会像疯了一样,你要我们在一起,是真的想逼疯我么?”她的语气凄婉,低了头不去看他,“我想有新的朋友,想重新开始生活,也想真的忘掉以前的事……你放手吧,我们都会好受一些。”
似是为了抚慰他,洛遥轻轻的反手扣住他的手,彼此裸露的肌肤相贴,温暖,却又疏离。
“我想,我不会再留在博物馆工作,有什么惩罚也是我应得的,你真的不必再替我做什么。”
她的语气寻常,仿佛只是换一个工作而已。
可展泽诚心脏微微一收缩,似乎有什么被刺痛了。他抬眼望了望窗外,黑暗的世界逐渐蒙白,第一缕亮光在厚厚的云层里燃烧起来。
他什么都没有说,极缓极缓的松开了自己的手指,仿佛这个动作就可以宣告一切。
病房的门轻轻的关上了。手上还残余着彼此的体温,她不是该欣喜么?为什么又有难言的失落?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出来,热热的沾湿枕头,她越是将脸埋进枕头里,却越是止不住。起初只是无声的落泪,最后隔了洁白的棉布,终于低声的抽泣起来。
展泽诚在门口,其实尽管听得并不真切,可他知道那确实是她在哭,声音闷顿而迟缓,听上去很累很累。他没有急着离开,只是站着,一直到走廊上有早起的老人开始活动,一直到抽泣声渐渐的变弱变小,一直到他确信她又一次睡着。
这个城市,在最清冷的凌晨,车外的世界,可能只有早起的清洁工人唰唰的扫地声,荒芜得如同空城。展泽诚无意识的看了眼后视镜,他几乎不认得如此狼狈的自己,双眼中布起了血丝,表情僵直。红灯转绿,有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该开往哪个方向。或许此刻将头埋在方向盘上,会让自己舒服很多,他终究还是打点起最后的精力,驰入黎明和暗夜的交错之间。
冲澡出来,虽然疲倦,精神却好了很多,展泽诚看见母亲已经坐在餐桌前,不动声色的看着自己,目光里有审视,也有怜惜。
他若无其事的坐下,虽然不饿,也喝了一口牛奶。
“昨晚是孟欣的生日。”
他放下杯子,十指交错:“我知道,我让人准备了礼物。”
方流怡微微笑起来,语调有些冷:“礼物?我看你连礼物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确实不知道,手指按在太阳穴上,微微用力:“怎么,她不喜欢?”
展泽诚这样微闭着眼睛的神态,像极了丈夫年轻的时候,眉宇间尽是峥然的俊朗,却又有一丝漫不经心的慵散。方流怡的一句话就堵在舌尖,到底也没说出来,只逸出了轻轻的叹息。
她看着儿子走出客厅,忽然喊住了他:“泽诚,今晚你……”
他蓦然止住步子,白色衬衣让修长的背影显得更苍廓肃然,他索性转过身子,眼神浓稠得如同砚得很沉的凝墨,微笑:“妈,不如这样,我马上就吩咐他们公布我和孟欣的婚讯,你还满不满意?”
微笑尚未绽放,便瞬间褪落,他没等母亲反应过来,就径直离开了。
一步步走得沉重而坚实,他听见母亲微微发抖的声音:“你还在恨我?”却又像什么都没听到,直到上车,脸色依然铁青。
小李坐在副驾驶座上,觑着他的脸色开口:“展总,你昨天让我查的,现在有消息了。”
今天的注意力实在难以集中,展泽诚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他扬眉:“怎么样?”
“白小姐打破的那盏瓷器,故宫博物院藏有一模一样的一件,不过那一件肯定没有办法……”
他冷冷的打断这段在自己看来冗长的陈述,直接问:“捡重要的说。”
“上个月有一艘明代沉船被打捞上来,登记的文物上有一件釉里红高足杯……”
他闭了闭眼睛,简单的说:“把那个瓷杯弄过来。”
小李知道他会这么说,可是心里还是咯噔一下,打捞起的文物都属国家所有,专门有人监管,可是老板的要求又不容置喙——他正要解释一下,展泽诚又说:“你弄明白我的意思,无论如何,它要放在文岛市的博物馆。”他强调了一遍,“要让她看到。”
助理默默的转过去了,车里又是可怕的宁静。
这个城市的主干道,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已然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上班的人。
他的手指抚过自己的唇,目光掠过那些行人,他知道她的话断了自己所有的路,进退不能,又狼狈不堪,看不到光亮……可即便这样,即便瞒着她,他依然有想为她做的事。
洛遥再一次醒转的时候,睁开眼睛都觉得困难,望出去的世界成像模糊而飘渺。脸颊擦过枕头,摩挲着有奇怪的痛意,沙沙的,又有些痒,想必是因为哭过,于是有些皴了。
她看见李之谨斜倚在沙发上,阳光从百叶窗里透进来,落在他宽阔的肩上——为什么他每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总是天气灿烂,而原本在盘旋着的阴霾被一扫而空?{奇}她怔怔的看着,{书}却觉得那个人轮廓模糊,{网}他的表情离得那么远,却又很熟悉。
她想伸手去抹眼睛——李之谨及时的伸出手来,摁在她的手背上,力道不轻不重,制止了她。幸好如此,因为她的手背还插着针,只动了一下,输液管就剧烈的摇晃起来。
手背的肌肤被药水浸润得冰凉,而李之谨的指节清瘦温暖,他低声说了句:“别动。”又顺手去摸摸她的额头,声音有些不满,“怎么还是这么烫?”
原来还在发烧……洛遥微微避开他的手,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扯着嘴角笑了笑,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