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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红军转移之前当地苏维埃政府的支前任务过重,现在又要负担近几十号人的衣食,乡苏维埃政府的工作人员偶有难色。他们的工作也确实不好做,起码粮食不能无限期地要百姓捐助,怎么也得购买一部分,可乡苏维埃政府哪有经费呢?
为了解决这一难题,乡苏维埃政府的十几位同志把自家的猪、鸡、牛,甚至门前屋后未成材的树木以及老人家的寿木全卖了,用来换取伤员们的粮食。方梦袍和红云也取出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几十块银元,买了粮食和高价食盐、棉花布料,请妇女会的同志为伤员们缝制冬衣。可这批冬衣还没做好,就传来了兴国县城被敌人占领的噩耗,不到半个月,传来敌侵占宁都县城的坏消息,苏区形势进一步恶化。这时方梦袍已经能够下床走动,并和位于会昌与安远交界处的老家人联系上了,说是欢迎他率领部分伤员回去休养。
方梦袍之所以想回老家,盖因养父是一郎中,自小造福乡里,乡邻关系不错。闹红后老人家在县苏维埃政府工作,后因AB团事件被错杀,家中已无人了,老屋便由本房堂侄方令华代管,这位堂侄后来当了赤卫队队长,对革命甚是热心。
方梦袍把自己的想法向中央分局及当地政府汇报后,一致同意随他疏散部分伤员。他带走的大部分是有并发症的重伤员,几十人于深秋进驻了他久别的老家方家冲。
红翻天 第三十二章(3)
方家冲位于一道小河湾上,依山傍水,散落着十几户人家,其中以方梦袍家那座青砖围屋最为醒目。围屋单家独院,前环水,后靠山,一色青砖到顶,四角建有小炮楼,围屋前一溜黄竹,阻了别人视线,很僻静。最为叫绝的,是靠山那面建着一排平房,平房后头连着一个山洞,这是方家人才知道的秘密,也是方梦袍执意回老家的根本原因。
在方令华的协助下,方梦袍把伤员分成几拨,秘密安置在附近几个乡村。护理队员也以亲戚身份住入安置伤员的群众家中。剩下的三十几个重伤员,方梦袍带回了方家冲。考虑到形势将进一步恶化,这些工作在方令华的协助下秘密进行。
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放个屁要臭三天,方梦袍一下子被闻讯赶来的村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兴奋的乡亲们从家中取了食物和米酒,和方梦袍夫妇聚谈了大半日方才散去。送走乡邻后,方梦袍和红云在围屋内溜达了一圈,心情甚为复杂。
这几年家中无人,围屋先是成了村里人堆放木料的场地,前些年红军在围内弄了个枪械所,去年又当了回医院,总之没闲着。令方梦袍欣慰的是乡亲们很敬重他,不管围屋做了什么用途,事后乡亲们总是打扫得干干净净。尽管围内的路面长了青草,墙角结满了蛛网,但屋瓦门窗墙壁包括几间卧室的卧具均完好无损。在方令华的张罗下,他们很快收拾好了几个房间,厨房也可以开伙了。方梦袍礼节性地回请了乡邻们一餐饭,说自己厌倦了多年的征战,如今伤势未愈,红云又要生孩子,所以解甲归田。伤员的事方梦袍只字未提,他还把马丽变成了红云的表妹,对此马丽和红云挺有异议,特别是马丽,她觉得这种谨慎简直可笑。
“哎,院长大人,我们这是在苏区里头!你怎么搞得跟做地下工作一样?再讲我们还要组织妇女和儿童来慰问伤员的,这样一来,他们还怎样露面?”
方梦袍来到安置伤员的平房,马丽指着那些安静地躺着的伤员们,不解地说。
红云也有些纳闷:“这事儿能瞒住吗?他们要吃要喝,总有些动静,再说大家乡里乡亲的,这样太见外了吧?你不说这里是拥军模范村吗?你呀!”
言下之意自是嫌方梦袍太过谨慎。红云这样一嘀咕,方令华也挠开了脑壳:“叔,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过警惕了?不过这里离安远不远,安远已经是白区了,如果红军再守不住,这里也难保要变成白区。”
红云和马丽闻听后,面面相觑。她俩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往往方梦袍一谈形势她们就打岔,其实红云内心还是有谱的,只不过不想让这个问题扰乱自己心绪而已。马丽就不一样了,她拒绝相信这些极可能发生的事情,如果红军就此从苏区消失,她不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还是错,所以她宁肯心存幻想。
此刻方令华的直言,掀去了她们故意蒙在眼前的那层纱,现实赤裸裸地袒露出来。她俩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始认真地扮起了亲戚。红云甚至还为马丽的相貌编了个故事,说她是自己姑姑的女儿,姑姑早年过番嫁给了洋人,马丽便是姑姑和那洋姑夫的结晶。前些年姑姑和姑夫双双病逝,马丽跟着表姐红云过日。为了不露破绽,马丽还背了几遍。淳朴的村人听后不疑有诈,反倒个个为马丽早逝的双亲叹息:没福气呀,这么靓的女儿都没看见。
马丽也确实天生丽质,一年来的磨难不但没有摧毁她的容颜,反而给她平添了几分英姿。加上她斯文和气,又会画像,到方家冲没几日就彻底征服了全村的男女老少,有人甚至给她取了个“仙女”的外号,让马丽高兴了好一阵,不过没多久这高兴便被悲哀所取代了。
这年的11月,国民党军侵占了长汀县城,步步往红都瑞金逼近。原来阻在方家冲前方几十里的红军突围而去,白狗子顺势攻进,方家冲和其他村庄一样落入了敌手!一时间白色恐怖笼罩了赣南大半地区,卷土重来的“还乡团”“铲共团”“暗杀团”“挨户团”“靖卫团”“保安队”“搜山队”纷纷出笼,屎缸乌蝇般在各处飞舞。他们在“宁可错杀一千,不能错放一个”的口号下,采取了“杀光、烧光、抢光”的“三光”政策,借机大开杀戒,不少村庄成了“无人村”,“血洗村”,搞得人人自危。
红翻天 第三十二章(4)
方家冲作为曾经的拥军模范村自然不能幸免,沦为白区的第三天便来了一帮铲共团,抢光了村民们的家产,打死打伤了好几个红属,好在方家冲没有恶霸地主,铲共团只是打个过场秋风,他们走后恢复了相对的平静。不过紧接着又来了命令,要他们选保长。经方梦袍的多方工作,村人选了方令华当保长。而方梦袍则因曾经在红给抓了起来,方令华出钱打点了一番,才将他保出来。
尽管形势严峻,环境恶劣,方梦袍却不忘职责,他和马丽经常趁着夜色到各村去巡查。由于缺医少药,伤员们的情形大都不妙,短短的半个多月中已有五位伤员离世,还有七八位已经奄奄一息。更为严重的是,原先分散在群众家中的十二个护理队员,有三个不知去向,可能是被日益恶化的形势吓跑了。这些消息令方梦袍夫妇和马丽寝食难安。
敌人的工作重心由围剿红军变成了搜捕红军,在乡村采取“十家联保”“五户联坐”制,规定“一人通匪,十家联坐;一家窝匪,十家同祸”,所有参加过红军和在苏维埃政府工作过的干部和群众统统被扣上“共匪”“土匪”“匪民”的帽子,家产被没收。国民党政府还强迫民众集体“自新”,交纳“自新费”“赎身费”,交不出钱的则捉去坐牢或给豪绅地主做苦工抵押。苏区时期农民分得的土地房屋被夺走,废除的债务一律要还清,还设立了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曾经翻身做主的农民们顷刻间失去了一切。
在民生方面国民党也实行了严格的封锁政策,群众生活必需的粮食和食盐,要凭政府发的“购买粮食凭单”和“购买食盐凭单”限量供应。这一来,可就苦了方梦袍和那些伤病员。粮食还好解决,起码方令华还能及时地接济,食盐可就难了,可最后仍是方令华想办法解决的。当了保长后一直气不顺的方令华,这才知道方梦袍当初的用心是多么的良苦。
“叔,看样子这种白皮红心的保长还是做得一下子呢。”
每每为方梦袍解决了一点问题,方令华就会这样自嘲。平心而论,他宁肯上山打游击,也不愿当这个保长。可从长远着想,他这个保长起码还能当一顶保护伞,为红军伤员们做些实事,只是有时委屈得难受。
方令华本来人缘很好,可当保长的第二日,他家大门和墙上就被人用木炭画上了乌龟,这对赣南男人来讲是最大的污辱。不久他家的菜又被人连根拔除。有一次,他走在山路上,草丛里飞出泡牛屎,正中他的口鼻,气得他险些吐血。洗净脸上的牛屎后,他找到了方梦袍,抱着他咧嘴大哭。他哭得那样伤心和委屈,方梦袍只得安慰他,劝他不要放在心上。
“叔,我冤哪!我真不想干了!”
方梦袍连连说道:“我理解,我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