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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梦袍无心听他俩打趣,转身从墙角拿起竹粪夹,将几堆略干的牛粪夹到路旁的草地上。马丽猛然看见牛粪下有半截不小心丢弃的废绷带,便借口找牛粪,趁着周春强不在把废绷带处理了。
方梦袍惊出了一身冷汗,想到这种疏忽可能导致的严重后果,不由瞪了马丽一眼。挖埋绷带和药渣的事一直是由马丽负责的,对那些绷带,她大部分在山洞里就地埋掉,药渣偶尔会倒在垃圾堆里,像这样把带血的绷带遗落在外的失误她还是第一次。马丽脊背上的汗毛竖起来,正庆幸间,红云挺着大肚子慌里慌张地跑过来:
“梦袍,不得了呀!他们……他们把令华两公婆杀……杀了!”
红云话未说完,人已晕倒在梦袍怀里。马丽急了,她一步冲到粪寮门口,把半扇子门一扯,对周春强愤怒地吼道:
“你个鬼周春强,带的什么狗屁兵,好端端地杀令华、茶姐干什么?告诉你,他们要偿命的!”
周春强刚刚提上裤子,闻言将腰带胡乱一扎,转身朝大门跑去。方梦袍几乎是抱着红云在走,边走边喊:
“怎么会这样?春强,你要问清楚,这事你不能不管,两条人命哪!”
方梦袍说着将红云交给马丽,跟着周春强急急慌慌地往前跑。红云这时稍稍冷静了一些,她抹着泪哽咽道:
“令华和茶姐不是周春强手下的人杀的,是锄奸队杀的。周春强的手下也死了一个,另外一个受了伤,是他跑回来报告的。”
“是吗?”马丽如遭雷殛似的定在原地说:“这事茶姑晓得吗?”
“她上山送饭去了,还不晓得。可怜的令华和茶姐死得冤枉啊!这些锄奸队也是,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下手?马丽,你去把令华那对卵鬼接来,我怕他们再有个什么意外。”
马丽很快把那对懵懵懂懂的姐弟俩接到了红云身边。这时方令华夫妇和那个团丁的尸体已被运回方令华家的院坪上,方梦袍和阿芳跪在他俩的尸首前泣不成声。周春强率队伍去追锄奸队了。闻讯赶来的群众纷纷为方令华夫妇叫屈。
脑子轰轰作响的方梦袍倏地往自己家里冲去,他要红云到时把茶姑关起来。茶姑性格刚烈、倔强,脾气多少有些古怪。红军伤员的事方梦袍和方令华原本一直瞒着她,茶姐晓得后很不高兴,说这是看轻茶姑,再讲那么多伤员他们几个根本忙不过来,而原先带来的十二个护理员此时已逃走四个,被害三个,剩下的五个整日东奔西走已引起人们怀疑,方梦袍指示她们暂时停止行动,在这种情况下茶姑和阿芳被发展成了护理员。好在她俩之前都是儿童团员,家中又有兄弟姐妹参加红军,对革命很有热情,难得的是如今形势这么严酷,她们还有胆量加入,方梦袍为此感到非常欣慰。现在出了这等惨事,阿芳倒还老成些,茶姑他可放心不下。谁知他的话刚出口,就挨了红云一顿骂:
“梦袍,你吃屎啦?这种时候你还讲得出这种话,还是人吗?人家姐姐死了你凭什么不让她看?全天下也没这个道理,就是我答应,村里其他的人也不会答应的!”
红云这话也有道理,方梦袍只好放弃那个主意,回到方令华家善后,这边则由红云打理。
安顿好方令华的一双儿女后,红云顾不上去看令华夫妇,抽空把早已熬好的药从密封的酒缸里取出来,飞快地拎进了山洞。她担心周春强还会在自己家中赖下去,又提了两桶干净水、几袋炒米进去。
山洞的入口在她家杂物间那个废弃的灶膛里,从洞里牵扯出根麻绳,绳的那一端系着只铜铃,红云轻轻拽了拽绳索,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敲锅底的沉闷响声。由于时间紧迫,红云不敢进洞,弯腰匆匆把外面的形势说了一遍,接应的轻伤员告诉她:
红翻天 第三十八章(8)
“大姐,昨天曹连长和小五过世了。村里是不是出事了?我们知道,如果不出事,你们是不会不管我们的。”
“是啊,是出事了,出大事了。”红云说,“不过,不管出了什么事,有我们应付,你们待在里面别动。要是连着两天没人过问,那我们也出事了,到时你们再伺机行动。”
红云麻利地盖上了锅盖,顺手从灶膛上抓起把柴灰小心地吹在灶台和锅盖上,费力地将那几捆干燥的烧草堆在上面,然后抱起几块干柴往回走。刚走一半,便听见茶姑泼天泼地的哭喊声:
“姐啊——姐丈!你们死得冤哪!”
红云一屁股坐在地上,几块柴火打在脚背上,疼得肚里的细伢手脚乱踹。她急忙捂着肚子,心中生出股深深的恐惧:锄奸队会不会对自己和方梦袍下手?
当这个想法锥子般插进红云脑海时,正在方令华家门口忙乎的方梦袍蓦地回望了自家的围门一眼,脑中掠过一个和红云相同的念头。他忧虑地望了一眼山峦,然后走到正拼命地用头撞击棺材板的茶姑和阿芳身旁,试图劝她俩安静下来。她们一个是方令华的亲妹,一个是茶姑的亲妹,两个人都悲伤欲绝。
马丽比较顺利地将阿芳拉到了一旁,茶姑却抱着棺材怎么也不肯松手,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往日那双黑白分明的圆眼睛变得通红。方梦袍伸出手去拉她时,茶姑冷不丁将他撞倒在地,结实的拳头纷乱地砸下来,边砸边哭:
“都是你,都是你惹的祸,要不是你引来那些该死的……”
她的话没说完,方梦袍便一把捂住了她的口:
“你胡说什么呢!”
方梦袍严厉的言行镇住了茶姑,她怔怔地望着方梦袍,一个劲地倒吸着气,饱满的胸脯一阵阵起伏着,委屈并伤心至极。方梦袍正要说什么,却见周春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旁。
“妹子怎么啦?那么委屈?老方你也是,人家有话你让她说完嘛!”
周春强蹲下来,和蔼地递给茶姑一条干净的手绢。手绢飘着淡淡的洋碱香,茶姑害怕地看看周春强,扭过脸不理他。
“你刚才怪他干什么?是他害了你哥哥吗?”
周春强指着满脸汗水、满手血污的方梦袍。本来已止住哭声的茶姑委屈地瞥了方梦袍一眼,转身又趴在棺材上哭。这时一个胡须花白的老伯颤声道:
“老总啊,这妹仔心乱了,眼里揉不得沙子了。当初方保长悔过自新是方院长做的主,他是侄,他要听叔叔的。这妹子怨他这件事呢!”
“妹啊,这件事你怪不得方院长啊,他也是好心啊!”
又有几个人来劝慰茶姑,茶姑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周春强在阿芳身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钻进人群问问这个,套套那个,原先围在棺材周围的乡亲们生怕惹祸上身,纷纷离去,不多时院坪上就只剩下方梦袍、马丽和周春强几个了。
“妹仔,不要哭了,红军凶残得很!你哥哥、嫂嫂遭到这样的暗算,事先完全想得到,他们总是这样过河拆桥。不过你放心,我会请求上峰表彰你兄嫂,他们也是为党国捐躯呢!喏,这两枚光洋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拿去办丧事吧!”
阿芳没有接周春强递过来的两块光洋,继续在哭。周春强也不勉强,来到愣愣地盯着姐姐尸首出神的茶姑旁边,将放着光洋的手掌摊在她面前。方梦袍和马丽默默地看着茶姑。茶姑知道他们在看自己,但仍然将那两枚光洋捏在了手中。
“姐,姐丈,我要给你们一人买一套寿衣,让你们光光鲜鲜地走。阿芳,我们赴圩去。”
茶姑谁也不看,拉起阿芳就往村外走。阿芳回头看着方梦袍,方梦袍还没开口,周春强抬手朝外掸了掸,一副当家主事的模样:
“去吧,妹仔,这里有我们呢!”
望着渐行渐远的茶姑和阿芳,方梦袍不由暗叹一声。周春强阴阳怪气地走到他面前,凝视着他粗壮的颈脖:
“梦袍,锄奸队的刀法很快的,他们两公婆的头险些被切下来了。你下回可得注意点儿喽,牛啊猪的跑了千万不要去找,这分明是他们设的圈套!”
红翻天 第三十八章(9)
说到这儿,周春强的脸上浮出几许关切。他又踱到马丽身边,这个那个的叮嘱了好一阵,这才吩咐手下将村里的几个老者请出来,商量着丧事该怎样办,神态颇为诚恳。
茶姑和阿芳从圩上买回来两套寿衣,方梦袍亲自给方令华换了,茶姑给姐姐抹身换寿衣时哭得晕厥了过去。起棺时,周春强让士兵鸣了四枪,在群山中激起阵阵回声。整个方家冲的气氛变得异常悲切。
方梦袍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失去了方令华夫妇,山上那批伤员谁来照顾?谁出面去买粮弄药?虽说还有个阿芳可以搭把手,但力量毕竟有限。而此时山洞里的伤员已陆续死了七八个,尸体用石灰盖在洞里,剩下的21个伤员有两个快不行了,其余的倒是在逐渐康复,也算这段时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