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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丁地，听见子晟在说：&ldquo；这两个孩子，真像是亲兄弟一样。&rdquo；
&ldquo；是。&rdquo；青梅点头附和，也觉得他们两个，的确很有几分相像。
子晟又说：&ldquo；其实也不奇怪。翊儿是阖垣的孩子，小禩又像极了先储，先储与阖垣本是堂兄弟，所以他们两个相像也平常得很了。&rdquo；
&ldquo；是。&rdquo；青梅又答应一声。心里却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感觉子晟像是在存心撇清什么事情似的。转脸见他专注地望着两个孩子，神情若有所思。
于是青梅忍不住在心里猜，他看的是哪个？总觉得他看小禩的时候更多。这孩子身上渐渐有种奇特的气度，难以形容。青梅觉得他就好像是他身后那些荷花一样，飘逸出尘，叫人不敢妄亵。小小的孩子，居然就有这样的气度，真是不可思议。就好像邯翊那股傲气，仿佛与生俱来。
第74节：天舞…青梅（74）
忽然想起子晟说的，生个小禩这样的儿子的话，心里不由一动。
不久就有喜讯，果然又怀孕。
十静极思动。诸事皆顺，子晟便开始打主意，要把压在心底的一件事，提出来办一办了。
于是拣个政务不忙的日子，吩咐膳房备下一席，照例还是匡郢、徐继洙和胡山作陪，四个人在修禊阁，把盏清谈，十分惬意。说笑一阵，子晟仿佛很随意地说：&ldquo；再来，我打算推一项新政。&rdquo；匡郢、徐继洙俱都一怔。转脸看胡山时，见他也是一脸愕然。匡郢想了想，很谨慎地问：&ldquo；王爷打算行什么新政？&rdquo；&ldquo；其实也算不上新政。&rdquo；子晟笑笑，说：&ldquo；帝懋四十年就已经推过。我想叫凡界自理。&rdquo；三个人同时变了脸色，惊呼一声：&ldquo；王爷！&rdquo；子晟摆摆手，意思要他们少安毋躁。然后才说：&ldquo；这件事，一直放在我心里。早几年事情太多，完全顾不上。最近这一年看下来，朝局平稳，应该是时候了。&rdquo；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事情却实在太惊人。九年前的那场剧变，犹在眼前。先储承桓失欢于天帝，最终闹出一场亘古未有过的大洪水，自己也自尽于凡界，这件事说到根底上，还是由这项凡界自理的新政而始。匡郢和徐继洙都是身在局中的人，想起那时变乱中，忧心切身荣辱祸福，无所适从，如坐针毡的情形，都犹有不寒而栗的感觉。但匡郢心思比较深沉，没有想清楚便不肯开口。于是照例由徐继洙来问：&ldquo；王爷，此事非同小可。王爷心里，究竟是怎样一个章程？&rdquo；这事，子晟已经考虑多时，正要与几个幕僚商量。于是顺着自己的思路，慢慢地说道：&ldquo；我想过，帝懋四十年先储推此新政，受挫的原因不在新政本身，而是那时先储推得太急。同时撤换凡界九州的督抚，变故太大，人心难安，也在情理之中。所以，这次我的打算，是先选一个州试行，倘或能行，就推而广之，倘或不行，也有回转的余地。&rdquo；匡郢想了想，问：&ldquo；那，王爷打算选哪一州？&rdquo；&ldquo；纪州。&rdquo；&ldquo；纪州&mdash；&mdash；&rdquo；胡山沉吟着说：&ldquo；杜风，是不是在纪州？&rdquo；&ldquo；不错。&rdquo；子晟很欣慰地说。胡山就有这样好处，凡是子晟拿定主意的事情，即便他自己心存疑虑，也必定会全力协同。
&ldquo；选中纪州，正因为杜风在那里。&rdquo；子晟说。
&ldquo；他是纪州的&lsquo；济事都&rsquo；？&rdquo；徐继洙问。
子晟皮里阳秋地一笑，摇头说：&ldquo；他怎会是&lsquo；济事都&rsquo；？&rdquo；徐继洙不明白，便拿眼睛看看胡山和匡郢。
胡山当然是很清楚的。所谓&ldquo；济事都&rdquo；，并非是官名，而是种荣衔。凡界各州、郡的督抚令按例都由天人任，但天人毕竟不熟悉当地情形，所以总要请当地有些身份地位，明白事理的凡人来相助，久而久之，成为惯例，连帝都也默认下来，就叫&ldquo；济事都&rdquo；。济事都虽然是不食俸禄的虚衔，然而强龙难压地头蛇，说话往往有些分量。
但，杜风并不是济事都。此人的身份，要说起来也有些难以措词。胡山正在思忖，匡郢却由这名字想到一个人，不由得慢慢地吸了口气，说：&ldquo；王爷，我记得，当初羽山之战，率凡界民众阻挡天军的人，就叫杜风？&rdquo；徐继洙听了，心也一提。不错，他也想起来，当初白王率八万天军征讨先储，止步羽山，就是受阻于此人。这一来，心中的讶异，不次于听见子晟说要推新政。
子晟对两人的吃惊，在预料之中，所以不以为意。&ldquo；杜风此人，见识才具都很难得。&rdquo；他很平静地说：&ldquo；当初羽山之役，其实并不是他的主张。那时有人从中撺掇煽动，群情难抑，他肯出面，其实有约束的意思在里面。而且后来若没有他，事情也没有那么容易善了。这些事，祖皇也都是知道的。&rdquo；听到最后一句，徐继洙微微松了口气。再看看左右，匡郢和胡山都是神情平和，显见得事情并没有不妥之处。徐继洙知道他们两人的见识都在自己之上，所以也就放下心来。
子晟又说：&ldquo；我于羽山，曾与此人有过一夕长谈。他答应为我约束凡界。所以，前几年朝中多事之时，凡界却是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其中杜风的功劳不小。像他这样的人，拿，是永远也拿不尽的。不如为我所用，却能抵我十万天军。&rdquo；
第75节：天舞…青梅（75）
&ldquo；王爷。&rdquo；徐继洙兜头一揖，心悦诚服地说：&ldquo；王爷果然高明！&rdquo；他是这样的想法，匡郢和胡山想法却又不同。早几年白帝能专心肃整天界，确实得力于凡界安宁。但，杜风也不会平白答应帮忙，必定是子晟当日有所承诺。承诺的是什么？这，胡山是原本就知道，还没有什么，匡郢却是由眼前情形，猜出七八分，料想必与凡界自理有关，心里就不免暗暗吃惊。如果说结纳杜风有天帝首肯，那么这一层天帝又是否知道呢？匡郢想了想，觉得不大可能。因此心中大生警惕，觉得白帝有时行事，胆大之处，超乎常人所能想。
于是有句话，忍不住不说了：&ldquo；王爷，此棋虽妙，但毕竟太险。王爷系天下安危于一身，还请以稳妥为先。&rdquo；这话无异责备，惹得徐继洙转脸连看他几眼。
子晟却很平静：&ldquo；这确实是着险棋。但当时情形，这个险，也值得冒。不过，你说的也不错，这样的事，可一不可再，偶尔为之罢了。&rdquo；顿了顿，又接着原来的话说：&ldquo；所以，有杜风在，由纪州开始推行新政，至少凡界这边，应当不会出什么乱。&rdquo；话转回这里，徐继洙又有些不以为然：&ldquo；王爷，天尊凡卑，是千古定则，还请王爷三思。&rdquo；这句话顶得空而无益，子晟不由微微皱眉。然而徐继洙的为人，中正平和，见识未必高明，但却很能体现相当多数人的想法。所以子晟对他的话虽然不爱听，却不能不理会。
&ldquo；是不是千古定则，这暂且不提。&rdquo；子晟站起身来，踱了几步，停在窗前，负手而立，慢慢地说：&ldquo；只论眼前情势。如今天凡两界，人口相当，然而天下岁赋，天人自出几分？不到三成。就这不到三成里，还有凡奴耕织所出的，如此算下来，真正天人出的不到两成！徭役过重，必生事端，现在的办法只有一个，压。可是压能压到几时？莫要以为，我们有神器在手，他们凡人就拿我们没有办法&mdash；&mdash；&rdquo；子晟脸色阴郁，眼神仿佛有些飘忽不定：&ldquo；当初羽山之役的场面，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来。满山坡黑压压的人，穿的是破衣烂衫，可是那种眼神、那种气势，叫人觉得，随便动一动，都会被碎尸万段似的。&rdquo；说到这里，声音低缓得有如梦呓：&ldquo；我自认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可是那个时候我真有点怕。那情景我到死也忘不掉&hellip；&hellip；&rdquo；顿了一顿，子晟倏地转身，看着三个人，一字一句地说：&ldquo；你们知道那叫什么吗？那，就叫做民意。&rdquo；说完，仿佛不胜负荷似的，深深透了口气，又转而望着窗外。
屋里此时静得仿佛连掉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三个人反复回味着子晟的话，各怀心事。
胡山由方才说话之间，已经把事情的前后理了一遍。既然子晟决意要办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