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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看着詹处长的眼睛,一会儿又看着窗外梧桐枝叶翻动的阳光,神情木讷,看不出任何反应,逼得詹处长不得不拉下笑脸,大声喝问:
“王俊,你在想什么?!”
王俊平静地说:“我没想什么。我在听您说呢。”
詹处长继续喝问:“我说了些什么?”
袁平眨眨眼睛,说:“我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
“你混蛋!”
领导们跟王俊谈过心后,达成了这样的共识:王俊这小子真是赖狗扶不上墙。好在他工作还算认真,让你别人专心挑刺也挑不出。这样,大家也就不再难为他。一任他继续我行我素,各种绯闻此起彼伏。
有说他一人摆围棋一摆大半天的;有说他一人对墙踢足球一踢一下午的;有说他睡觉不洗脚,被窝脏得起油腻的;还有说他脸厚心又花的,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王俊听到别人的议论总是淡淡一笑,转身走开。他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一定程度地麻痹了大家,以至于有一天,他们办公室的同事当着他的面就数落开了他。“你这个人可真够花的!”张老太太笑里藏刀地说。王俊明白她的用意,张老太太曾经介绍了三个姑娘给他,他也就当仁不让地一路吃过去,时间最长的吃了近一个月,但是结果都拜拜了。这一结果弄得张老太太在厂里灰头土脸地过了几个月。尽管如此,王俊这一次却不想再给她面子,“谁说的?”王俊盯着张老太太问道。然后,又认真地看一眼大家贼眉鼠眼的嘴脸,说:“她们愿意啊!她们要请我吃饭,我能不去吗?你们不知道,我这辈子才算体验了什么叫‘盛情难怯’。过后又说人家脸厚,真是岂有此理!”王俊摇摇头,做出一幅很不能理解的样子。“说我心花,那谁叫她们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热情呢!”
这件事在厂里引起了强烈震动。不几天,全厂便人人皆知。大家在开怀笑闹的同时,一致认定王俊是因为同来的袁平混得比他强,精神上承受不住,神经开始错乱了。当然,那些有心招婿,请王俊吃过饭的人家不会这样看,他们心里除了愤恨已不能产生别的。姑娘们也约好了似的,从此再不搭理神秘风流的王俊。自从王俊进厂以来,一直绵延如缕的种种绯闻终于出现了空白。如同一颗鲜艳的苹果,在人们争相啃食的当尔,突然滚出了几条红头白身的肥虫,人们惊愕中第一个念头即是将它远远地抛弃。
85年王俊报考清华大学工程力学系硕士研究生,因英语成绩不过关落榜。同年七月从厂里失踪。
自此,王俊真地被大家遗忘了。
第四章
4
“袁所长早!”
“袁所长早”
“噢噢——,早、早。”急着买菜的袁平被周围纷纷飘来的问候干扰得有点心神不宁,一时浮躁,险些发火。幸亏多年磨练的理智及时警告他,要沉住气,要谦虚谨慎,要平易近人。于是尽管心里毛躁得不行,脸上却一味地挂着微笑,向前后左右不住点头,连声说:“早,早。”
买完菜再买早餐。因为淑珍和女儿各自嗜好不同,又坚决不能相互通容,加上自己,每天早餐便得去三个地方,排三次队:一是给淑珍买小笼包子;二是给女儿买奶油蛋糕;三是给自己买馒头。本来他是可以和淑珍同吃小笼包子的,但他却总觉得那太浪费。每想到千里之外的老父病母日日吞食的饭菜,他即使顿顿吃馒头,心里也会感到歉疚,惭愧难安。他无心让淑珍跟自己吃苦,节衣缩食。因为按淑珍的说法,就现在每早一屉小笼包子的水平,和以前在娘家相比,已是大大地降低了。况且淑珍对自己是有恩的。不说自己的升迁与老丈人,工厂初建时的功臣刘所长有关,就说淑珍嫁给自己,不但没花他家一分钱,而且结婚开消,家俱,电器一应俱全也没让他出一个子儿。另外,婚后他时不时给父母寄点钱,虽然淑珍有些不高兴,却也从未让他太难为情。“人心都是肉长的,”袁平常劝自己,“滴水当以泉报,人家能如此待我,我多吃点苦又算得了什么?”不过他的行为一直没能换得淑珍的同情,相反却被讥讽为丢人现眼,穷命根子断不了。每遭淑珍的奚落,袁平总是笑笑,并不反驳。后来他干脆用张纸把馒头一包,揣进兜里提前去办公室吃。和淑珍相比,女儿小惠还小,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就更不能打什么歪主意了。如此以来,便演化成了三分天下的局面。好在袁平是一个很有耐心,很会适应的人,他几乎是在这一局面形成的过程中就已习以为常。到了星期天,缺少了此项课业,倒反觉得心里空当当的,难受。
一切置备妥当,一手提菜篮一手端铝锅回走,肩上便添了沉甸甸的感觉,有一种做成人生第一大事的自豪和雄壮的感觉。太阳已冒出东面的山坳,艳红艳红的一团,伏着,仿佛大地刚刚生出的卵蛋。刚才弥天盖地的气雾已纷纷歇向四面山岗,腾出一方苍青的天空。阳光掺了水一样,稀淡地穿过缭绕的气雾,拍打着正哈欠连天的工厂房屋,房屋之间零星穿插的人群。
回到家。淑珍在里屋梳妆台前收拾自己。小惠坐在外屋床上自已穿衣裳。淑珍说过,要从小培养孩子自已动手的能力。不过袁平却总是不能忍心,看着女儿那认真为难的样子,他回回都要上前帮忙。今天也一样,放下菜篮和铝锅,就过去帮小惠穿衣服。穿好下床,小惠去找她妈妈梳头,洗脸。袁平先折被,把小惠蹬乱的床单拽平,然后打开煤炉给淑珍和小惠煮牛奶。牛奶煮好,母女俩也已梳洗完毕,便开始各自吃早餐。一般情况下,待淑珍和小惠吃完早餐,袁平已封好媒炉,看了一版前一天的报纸。接着由袁平送小惠上幼儿园,完了再拐去上班。“总算歇口气了。”坐进办公室的椅子里,袁平自起床以来,身心才算真正放松了下来。然后赶快掏出馒头来吃。这一天不同的是,袁平把奶锅从炉子上端下后,淑珍没有像往天一样坐在凳子上边吃小笼包子边等袁平给她盛牛奶,而是亲自动手煎了两颗鸡蛋,让袁平掏出馒头来夹进去。由此,袁平自然想到了昨晚,淑珍从未有过的奇异的吟叫。昨晚是他们结婚六年来淑珍第一次主动,没想到竟会如此惊天动地。以致于被淑珍讥讽为没用的东西,袁平自已惭愧,歉疚之余也信以为真的陈年事实,倾刻便成了莫须有的罪名。于是乎,丧失已久的自信力又回到了袁平身上。是环境埋没了我。袁平想。咱哥儿们其实依旧强壮,依旧年轻的很哩!在淑珍已睡去很久的枕上,袁平想着想着就止不住嘿嘿傻笑。——想到此,袁平不禁脸红心跳。淑珍肯定也想到了,不然她笑什么?
“你笑什么?”淑珍问袁平。
“你在笑,还是我在笑?”袁平反问淑珍。
“爸爸,妈妈都在笑!”小惠拍着小手喊道。于是,大家真的都笑了。家里出现了少有的生机和快乐。
第五章
5
接下来和所有的职员一样,也和袁平自已以前在这里度过的三千六百多个日子一样,是上班下班做饭吃饭洗碗涮锅,然后再上班下班做饭吃饭洗碗涮锅,然后是看电视或者探亲访友,求人送礼,然后睡觉。周而复始。如果是这样,这篇东西就完全没有写的必要了。可喜的是出现了突变。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这起突变都如巨石入水,给生活,也给这篇东西增添了无限亮色。
事情是这样的。这天下午临近下班,正是袁平百无聊耐的时间,厂总机转来了一个长途电话。
“袁平吗?我是王俊。”
“王军——,哪个王军?”袁平感到有点莫胡其妙。
“袁平!你小子真的把我这位患难兄弟忘了吗?”
这次袁平听明白了。是王俊,85年一消失就是六年的王俊!袁平突地从藤椅里站起来,把听筒从左耳换贴到听力较好的右耳上。
“王俊,你在哪里?”喊声之大把自已吓了一跳。好在旁边没有别人。袁平有意瞟一眼窗外,只见紫淡的夕阳正从窗外剌张的梧桐树枝上跳过来,落在桌上,洇成一片渐暗的晚寒。
“我在西安,明天下午去看你。你和嫂夫人都好吗?”
“好,好。你这几年躲在哪里?!”前几年有说王俊去了深圳的,有说去了海南的,但始终没能确证。这时突然听到他的声音,袁平几乎已迫不及待了。
“噢——,这些一言难尽,我们明天谈。我还有点事,回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