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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头自嘲地一笑:“是啊,是啊!我只要一说这,但凡是个人,都不爱听。我女儿一听这话,就跟我急。”
“你女儿?”
“她单位事多,我让她回去上班了。”
……
幼儿园里,孩子们都在院里奔跑,玩耍。有拍球的,有骑木马的,有摆积木的……四周围了一圈木板栅栏。
小朱子忙着招呼孩子,不时喊着:“要团结友爱,要互相帮助……好好玩儿,别摔着了,别碰着了……”
被老吴头从病房赶回来的吴瑛瑛,手里捧一本厚书,边感伤边叹息:“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小朱子打断了她的沉吟,说道:“看来,爱读书不是什么好事儿。你呀,总是这样多愁善感。早晨又没吃饭吧?”
“唉!”吴瑛瑛说道:“我爸为我的事儿,急得都住院了!而我这头,真的愁如一江春水……唉!没劲,没劲呀!”
小朱子说:“是呀,是呀,对上象就有劲啦!我不是说,你总不能在书本里寻找幸福吧?你这是典型的鸵鸟心态,很不合时代潮流呢!”
吴瑛瑛摇晃着脑袋,开始阐释自己的观点:“你是知道的,我征婚这些年,征来的对象还少吗?无非就是电话呀,手机呀,下馆子呀,逛商场呀……那一套俗,太俗!我的观点是,不幸的爱情,都是一样的,而幸福的爱情,各有各的不同……”
小朱子笑道:“你呀,把《安娜·卡列尼娜》书上那话倒过来说了!”
“本来嘛!这是真理!”吴瑛瑛说:“也许,我这人就是这么特立独行,这么不合时宜,我的心老了,所以看什么都不顺眼,都浮浮躁躁,毫无内涵。”
“老?”小朱子说:“还不到三十呢,老什么?我知道你厌烦时髦,讲究内在的东西。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位?先处着,也好给你爸有个交代。”
吴瑛瑛边照护孩子边摆手道:“又是那路电话来电话去的主儿?现在的恋爱方式,真正是‘言而无信’啊,你别折磨我了!”
小朱子问道:“怎么就是‘言而无信’呢?”
“那可不?”吴瑛瑛说:“谁都在忙着跟电话说话,可谁给谁写过一封信吗?唉,没劲——没劲啊!”
小朱子笑道:“是这么个‘言而无信’呀!那好那好,我给你找个老实忠厚、言而有信的。”
孩子们欢快地玩耍着。园长向吴瑛瑛问了问她爸的病情,又把小朱子叫到一旁,指了指那些破旧的栅栏和板凳说:“上回你说的那位修理工师傅,他怎么没来?”
小朱子忙说:“他……他总是忙得不可开交——这么着,园长,我再跟他联系一下,他呀,人又勤快,干活又细致,咱这些事儿,他几天就能干完的。”
园长说:“街道要来大检查呢,咱春蕾幼儿园的先进红旗可不能丢了。你呀,就赶紧跟他联系吧,咱这活很急呢!”
小朱子连说:“好!好!”就到一旁打电话去了。刚拨了一半号码,她却停了手,自语道:“我不能说破,先得安排他们来一段‘感情磨合’。”于是,放下电话,笑了笑道:“我先给胡喜通个气,两头用力,就这么办!把吴瑛瑛介绍给憨哥,再合适也不过了!”
5
胡喜急匆匆和小朱子见了一面,商量了一番下一步的战略部署,说着“分进合击,两头进攻”,就乐颠颠跑到菜市场,找到韩大妈,准备汇报工作。这儿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他总是插不上口,只好跟在后面,帮着拎菜,时不时地指着一堆堆
西红柿嚷:“大妈,这堆不错,不不,还是那堆,那堆更好!”
韩大妈说:“你呀,再别给我瞎参谋了,听你的,黄花菜都凉了。”
胡喜赶紧转到正题上说:“大妈,你怎么生我气?我可是全心全意为我哥好——这一回,可是双保险……”
韩大妈没吱声,掠过第二溜摊摊,在第三溜摊子上买了一堆西红柿。
胡喜跟着她说:“大妈,我在说我哥的事呢,你在听着吗?”
韩大妈说:“接着说,这一次是怎么回事儿?哪儿的?”
胡喜赶紧道:“小朱子说是她们幼儿园的。我也没见过,不认识,她说安排让我哥去跟人家‘感情磨合’,到成熟了再……”
韩大妈一听急了,转头说:“感情磨合?你不知道你哥太老实,太憨厚?不说破那层关系,怕是到八十岁也磨合不好啊!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胡喜思考片刻大叫:“有啦!”
韩大妈急回头拉住他说:“快说说,有什么新招?”
胡喜说:“不是感情磨合吗?咱可以让它加快磨合速度呀!”
韩大妈眼睛放光:“怎么个加快法?”
胡喜说道:“咱可以用我哥的名义,主动先给女方写信,一封像样的情书,立马可以把那颗芳心俘虏过来。快,这事儿快得很呢,完全可以速战速决。”
韩大妈喜道:“你小子,点子真不少!那你就赶紧写,赶紧发。”
胡喜说:“行啊!写情书,是我哥的弱项。做弟弟的,别的事情不行,肚子里多少还有一些墨水。为了他,我可是两肋插刀呀!”
韩大妈从他手里接过菜篮子道:“你的好,大妈记着呢!快,这就去写!我看这事儿能行……”
胡喜应声刚退了几步,韩大妈又喊住他道:“你回来,小朱子跟女方一个单位,嘴不牢,咱这边的事儿,千万不能让她也知道啊!再有,也先别让你哥知道!”
“大妈放心!”胡喜学着日本人的样子:“我的——大大的明白!洒扬娜拉!”做了个日式再见的动作,笑嘻嘻地走了。
买好菜,韩大妈一出门,望着太阳,心里充满了新的希望,回家就给儿子打电话,可是拨来拨去,憨哥的手机始终处在关机状态,气得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唠叨着:“这孩子,最近总是忙忙碌碌,究竟在干什么呢?”
此时的憨哥,又来到
医院,正和老吴头聊着自己开车的心得,俩人有说有笑。
老吴头说:“小伙子,没想到,你为了遵守交通规则,想了这么多窍门儿呀!哈哈哈哈……别说自己笨,往往笨办法,却是最灵的!”
憨哥谈兴正浓,说道:“其实呀,车跟人一样,脾气性格摸准了,怎么都行!”
“是啊是啊!”老吴头赞许地微笑着说:“你这小伙子,跟我太对脾气了;上回护士把你当我儿子,又把你当我女婿,既然你没有对象,干脆……”
憨哥赶紧打断他的话说:“上回你也说过了,我没有答言,我觉得这事儿不合适呀!”低下脑袋,补了一句:“嘿嘿……不合适。”
“哈哈哈哈……”老吴头指点着憨哥说:“害羞了不是,脸红了脸红了,老郭头他们都说你好呢!哈哈哈哈……”
憨哥被笑得乱了方寸,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不行不行……老郭头他们那话不能听,救人是完全应该的,好像非得图个报答不可,我成什么人了?那怎么行?”
老吴头笑得更起劲:“你别磨不开了,我给我女儿说——赶明儿她来了,你俩就在我这儿见面……”
憨哥急忙站起来,不知所措地说:“别介别介……你还是好好养病,千万别……”边说边往外退去。
6
胡喜坐在桌前,望望身后的多宝阁,又望望书架,直抠脑袋,觉得世上的事,看起来简单,没有一样是好做的。他撕下一张纸,写了几个字,又撕了下来,揉成团扔了。一会儿工夫,已经满地废纸了。
桌上,摆满了《情书大全》、《爱情诗抄》、《怎样写情书》等书,他翻来翻去,不知怎样写才好,郁闷地说道:“情书这玩意儿,真还不好整呢!”
翻开书,他对着上面抄录警句,并不时朗诵着:“你是阳光,你是空气,当我漫步在巴黎的街头,你就……”愣了一下,又撕下来,摇摇头道:“我还以为……嘿嘿,怎么整到法国去了?”忽然,他灵机一动,想起了在邮电局门口,就有代写情书的,随便给点钱,就能解决问题。于是,望了满地废纸,说了声“拜拜”,撒腿就跑。
果然,邮局门口人来人往,许多人来发信,发电报,寄包裹……大门一侧的台阶边,坐着几位文人,其中一位老先生,戴着眼镜,蓄着花白的长发,面前就有“代写情书”,“代写状子”的字样。
胡喜喘着粗气,看了半天,才蹭到老头儿身旁,与他砍起价来:“我刚看了,这写情书嘛,很简单的事儿……你大笔一挥,说来就来。怎么样?能便宜点?”
代笔老头六十来岁,精精瘦瘦,腰板挺得笔直,人也似乎很刚正,他捋着胡子说:“就刚说的那价,愿写就写。”
胡喜蹲下身子道:“嘿嘿……这个价也行。那么,一定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