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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朴爷爷忽然叫嚷起来:「喂,染发的!再来一碗!」
「哦,知道了,马上就来。」柳粤生连忙答应,上前接过吃得干干净净的大碗。
「喂,你给爸吃什么?」朴爸爸紧张地问。
「呃……拌饭。」小柳红着脸。
「这种上不得台盘的东西?」怒。
「对不起。」低头、低头。
「爸,小柳什么都不知道!」朴震声提高声音。
「咦?染发的,这个好凶的谁?是来找你晦气的吗?告诉他们你是我罩的。」朴爷爷大刺刺地插话。
「啊?老爷爷,你不认得他们?」柳粤生吃了一惊。
「爷爷,我是震声,你不认识我了?」朴震声比他更吃惊。
一旁的大哥震聪皱眉怪责地说:「震声,都怪你太少来看爷爷了,现在爷爷见了你的脸也认不出来。」
「你又是谁?」朴爷爷冷冷地问。
朴震聪威严的脸垮下,朴家爸爸吓得连忙问:「爸,我是一山,你总记我吧,我们昨天才见过面。」
朴爷爷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思路忽然又跳到别处。
「你们也来吃饭吗?」老人指指柳粤生,乐呵呵地说:「这小子虽然染发,但他煮的饭啊,可真是一流的。赶得上淑枝一半的手艺。」
「奶奶的手艺?」朴家兄弟对望一眼,露出怪怪的表情。
这时朴爷爷已经连声催促柳粤生下厨了。小柳怯怯地看朴爸爸,又情人投向救助目光。
「既然爸爱吃,你就去煮吧。」朴爸爸不情不愿地说。
「多煮几碗,让大家也尝尝你的手艺。」朴震声得意地笑,一副献宝的模样。害柳粤生窘得无地自容,只得红着脸,低头而去。
没多久,五碗拌饭上桌。
以传统的黑漆碗盛载,白饭上放了些蕨菜,桔梗,黄豆芽,一点点肉屑,再加些辣椒酱和芝麻油,还有一小碟淹渍物。就像一般街上卖的,很便宜的拌饭。
朴家父子看看碗中物,又看看吃得津津有味的朴爷爷,心想难道小柳厨艺已臻化境,竟能在平凡中尽显不平凡?
于是朴爸爸与大哥半信半疑地尝了一口。
唔~不难吃。只是也不好吃就是了。就跟煮它的人一样,平平凡凡,普普通通,让人怎也想不通,为什么某人会如此着迷。
「很不错喔。」大哥赏面地赞了一句,又推推脸色不豫的小弟,「你也尝尝看。」
「对、对不起……。」身为厨子的柳粤生很是歉意,低声解释说:「我不是故意拿廉价的东西招待爷爷的,只是我今天没去买菜,家里也没存货……。」
本来觉得脸给丢清的男人火气稍平,再抬头看看那脸色涨红的如西红柿的爱人,更是什么气都消了。
「你也一起吃。」朴震声的手悄悄从桌下伸过去,握着柳粤生的手。小柳心头一暖,也默默坐下一起吃饭。
「咦?小弟,你什么时候变左撇子啦?」大哥取笑。
「多事。」瞪眼,相握的手反而更加紧密。朴震声忽然笑了,说道:「好像很久都没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家常便饭了。」
难得连朴爸爸也露出笑意,朴爷爷就更是兴高采烈。
「记得那一年战争刚刚结束,我带着一帮兄弟在码头混,替人干点劳力活,摆摆小摊子,有时候也走点私货。日子勉强也算过得去,但战后的韩国实在是很穷,物资很贫乏。要买点好吃的也不容易,那时候淑枝就天天给我做拌饭吃。」一如典型的『老年痴呆症』患者,老人已失去认知能力及近期记忆,但对几十年前的旧事反而记得清清楚楚,对新婚时的甜蜜往事尤其历历在目。
「淑枝做的饭就只有黄豆芽拌辣椒酱,但味道啊却是没人能比得上的。」
朴震声听着不禁噗一声笑出来,「原来所谓像奶奶的味道,就是便宜的味道啊。」
「震声……」小柳耳根子都烧红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众人看着他窘相都不禁哈哈大笑,一顿饭吃得出奇地和洽。
***
饭后,一家人围坐喝茶聊天。
朴爷爷谈兴甚高,一直絮絮地说往事。
老人的脑筋很久都没那么清醒了,朴家父子不禁欣慰。
「喂,染发的。」朴爷爷特别喜欢小柳,「你的茶也泡得不错啊,饭也做得好吃。要是你不染发,我倒可以考虑把秀珍嫁给你。」
此言一出,在座四个男人一口茶当场喷出来。
「咳、咳,爷爷,你说什么啊?你怎能把我老妈嫁给我的人?这是乱伦好不好?」朴震声抱怨。
朴家爸爸也沉下了脸。
「小柳,你跟爷爷解释一下。」大哥震聪连忙打圆场。
「啊?我来解释吗?」柳粤生一愕,想了半天竟傻傻地说:「这个啊,爷爷,其实我没有染发。」
众人倒下,这是什么解释啊。
「是吗?你没染发?」爷爷大乐。
「嗯,我的头发天生是咖啡色的。」
「好啦,时候不早了,大家走吧。」朴爸爸听不下去。
「要走了吗?我好像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没做。我今天来是做什么的呢?」老人侧头想了想,不得要领。
朴震聪连忙扶着爷爷边走边安慰,道:「想不起没关系,下次再做吧。」
「是啊,爷爷,下次再来玩吧。」朴震声也笑着说。
「咦,你是谁?」又忘了。
「我是震声,你的孙儿。」
「啊,对对。你是震声,我记得。你是秀珍的么子嘛。」老人点点头,继续走。
走了两步,忽然顿下脚步。
「啊!我想起来了,我知道我今天忘了做什么了!」朴爷爷徒然大叫:「我是来打狐狸精的!那迷惑震声的狐狸精在哪里?叫他出来!!」
朴家兄弟一惊,连忙回头,只见柳粤生脸上一片惨白。
第四章
深夜,朴震声从浴室出来,身上披着黑色的浴衣,乌亮的头发还滴着水珠。
柳粤生本来坐在桌前默默做文件,闻声抬起头来,小小声叮咛道:「震声,头发吹干好不好?不然老了会得头痛症。还有,烟请不要抽太多。」
朴震声听见,微一踌躇,伸手将本已点着香烟按熄。长腿跨了几步,来到柳粤生身后,把二人的距离化为零。
「小柳儿……」从背后紧抱那单薄的身体,朴震声心中感到有点儿内疚。他知道爷爷的话让心爱的人受伤了,但想要解释几句或安慰一下,又不知从何说起。
「嗯?」情人暖的大手隔着睡衣轻轻摩挲,柳粤生闭上眼睛,放心地往后靠在那宽阔的胸膛,尽情地汲取让人陶醉的体温。
犹豫再三,朴震声最后轻声问:「……你在忙什么?」
「做月结啊,快做完了。」柳粤生若无其事地道:「后天你要跟越南帮谈生意,合约我也已给你草拟好了,你看看有没问题。近期财经分析说美元兑换率有上涨可能,我明儿去银行兑换多点可好?因为下一季和半年后也有几千万的帐要用美元付款。」
「好,你看着办吧。」朴震声轻吻他耳根子,低声说:「小柳儿,你真能干。少了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那里,我也只能做到这些吧。」柳粤生眼神一黯。别的他就净会给震声闯祸,害震声名誉受损,谣言都传到他爷爷耳中了,身为始作俑者他竟还懵然不知,也真是够笨的。
「爷爷的话不要放在心上。」男人心中一痛,「你知道,他脑筋有点儿糊涂了。」
「爷爷才不糊涂呢。是我糊涂了。」低声。
「小柳儿……」心更痛了,朴震声倏地抱起单薄的男子,一块儿往床上坐下。柳粤生跨坐他膝上,二人脸对着脸。
凝视爱人的纯净的凤眼,朴震声轻柔地拿下银框眼镜,在他的眼皮上深深地吻着。
「对不起,小柳儿。」
『对不起』这三个字,身为黑道老大兼传统韩国大男人的朴震声,一生说过的次数不超过十次。可是现在说出口也没想象中困难,也许对像是他深爱的人吧。
「震声?」小柳听了却不只受宠若惊,简直是吓傻了。
「你受委屈了。」
「不是你造成的啊,是我-」嘴被堵住了,良久才获得释放。
「不管是谁造成,没有保护好了,就是我不是了。」
「震声……」感动。
「不要怪爷爷,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朴震声边吻他,边断断续续地说:「他再讲理没有了,但自从得了那个病之后……」
「是『阿滋海默病』吗?」柳粤生轻声求证。
「嗯,亦即俗称的老年痴呆症。」朴震声有点难过,弯着腰把头堆在情人柔软的胸前,沉声说:「早期患者会丧失近期记忆,像早上吃过什么,昨天发什么事,说过什么话,见过什么人。其次是对时间和方向感觉混乱,不知道今天是何年、何月、何日,也认不得地方。」
「所以爷爷经常迷路?」
「嗯,到了中期还会更严重。思考、计算、判断力都会出现问题,情绪不稳定,容易生气。病情到了最糟时会完全认不得亲人,再也不能照顾自己,就连吃饭、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