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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烹饪之道,追求的最高境界是意境。意境无尽,就靠厨者与食者共同创造了!”
林自傲学医从医一生,没想到临了竟会与一位厨师交上了朋友。更没想到,烹饪一道居然还有如此高深的学问!从此,便迷上了烹饪。
学烹饪,又不忘“医食共通”,医道与食道融会贯通,居然还真的研究出不少的新名堂来。
十三
“仁和堂”招牌再亮,林自傲再次发迹走红,那就是改革开放以后的事了。
改革开放,百业俱兴。乡下农民纷纷进城,经商,做工,搞建筑,搞贩运。就有不肯离乡的,也大都离开土地,搞铁业加工,搞木材经销,搞养殖场,大把大把挣钱。人人活得舒坦有趣。
乡下农民进城,林自傲自然也要进城。进了城什么都不搞,奉阳城里租块地方,开起餐馆来。
要说呢,如今这奉阳城里餐馆饭店可真是不算少了。最高级的有“美味居”、“六味斋”、“君再来”、“陶然亭”、“聚仙楼”等等,最大众化的小吃油条大碗面之类的小摊小棚,更是遍布每个角落。没有了旧社会团头地霸痞子王,各种生意做得红火热闹。大的挣大钱小的挣小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图的就是个痛快有趣。
有同行没同利,饭店再多也不怕。当年奉阳城里药店药铺还少了?“仁和堂”照样独领风骚!
林自傲开餐馆,别的地方不去,就挑最繁华最热闹的小东门开。也不叫什么楼什么庄,叫堂,“仁和堂”。
“仁和堂”,餐馆饭店哪有叫这种字号的?
饭店招牌稀奇古怪,门厅两边一副对联,更是同酒楼饭庄的经营内容差了十万八千里——
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看看,这叫什么对联!
“仁和堂”挂牌开业,林自傲一副衣锦还乡的气派。鼓乐鞭炮自是不必说了,光请柬就送出去整整四百张!开张头一天,林自傲亲自下厨献艺,来客自然一律免费招待。
师兄余鲁当然是忘不了的。请柬提前好几天就送了去,到日子林自傲又亲自登门请了一回。可惜余鲁没口福,事到临头忽然患了牙疼,来不得了。
余鲁没来,倒来了一位林自傲做梦都没想到的远方贵客。
当这人被好多人簇拥着,出现在“仁和堂”大厅时,满座宾客一下子全呆了。
柴荣!当年的柴司令!
“这……这不是在做梦吧?”林自傲怔怔地盯住柴荣的脸,好半天不知说什么好。
“做梦。是做梦。”柴荣嗓子颤颤的,“多少年了,我做梦都在想着有朝一日重到奉阳,看看你,看看你的‘仁和堂’呀!”
“哈哈,好,好!当年你披红挂彩为我重建‘仁和堂’,今日‘仁和堂’再次挂牌开业,没想到你又能远道赶来相贺!好,好!”
林自傲乐哈哈笑着,倒笑出柴荣满眼的热泪来。
“可是,眼下这‘仁和堂’比之当年,却是名虽名,而实非实啊!跟我走吧林先生。柴某已在新加坡替你建好了一座‘仁和堂’,就等先生前去主持开业大典了!”
“热土难离呀!”林自傲轻轻摇头,“当年林某年轻,尚且舍不得奉阳这片热土,更何况如今?柴先生盛情,林某只有心领了!”
“可是,林先生一代名医,竟然改行当垆为厨,岂不令人大大可惜!”
“错了。人只道中医学乃我国宝,岂不知烹饪之道也是一门大学问哪!谷乃国之宝,民以食为天嘛。林某改医学厨,说不定倒更为民之所需呢!哦哦,柴先生快请入席。各位请!”
柴荣入座,向林自傲介绍他的同伴:这个侨办主任,那个旅游局长,林自傲或点头或抱拳,一一答谢。
柴荣仍不死心,苦苦劝道:
“林先生弃医为厨,就算将自身名利荣辱摒弃一边,难道连‘仁和堂’几百年基业也不顾及了?还请林先生三思啊!”
“林某此举,正是为了祖宗基业哪!”林自傲满脸肃然,正色道:
“人生须臾而知无涯。老祖宗留下的宝贝实在是太多了!轮到我们子孙辈,要么不学,学就要学精;要么不做,做就要做得到家!自古千行百业,又有哪个不是为人而设?林某有幸,前半生学医替人排难解忧,老来又得一门烹饪大学为人添乐。‘仁和堂’失而复得,却又今非昔比更添新意,林自傲心满意足。若能再活二十年,当誓为奉阳一代名厨!”
话毕,哈哈一笑:
“诸位稍待,这就请品尝林某烹饪手艺如何?”
赵秀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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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仁和堂”砸招牌这一年,林自傲刚好二十岁。
这年,马生冰马先生刚刚决定,他的大弟子余鲁,二弟子林自傲正式随师学艺。就是说,即日起,两人不必再拉药斗,可以跟着师傅坐堂打下手,抄方,录病案了。
进药店学徒,跟学任何生意一样,初进门都得从小伙计学起。未入师门的小伙计,干得多是打水扫地之类的粗杂活儿,跟本行离了十万八千里。干活吃饭没工钱。干两三年,掌柜满意了,升一级,站柜台拉药斗,称小学徒。虽说还是吃饭没工钱,到底离本行近了不少,在店里地位也稍高了些。再熬五六年,熬到给师父抄方打下手这一步,才算正式踏入师门。师傅正式宣布收徒,弟子行磕头拜师大礼,店里店外都称“小先生”或“二先生”。
没想到,两个弟子头天刚行过拜师大礼,第二天就发生了天大变故!
这天,“仁和堂”刚刚开门。小伙计扫净店堂。小学徒整好柜台装满药斗。余鲁跟林自傲两位小先生伺候好桌椅笔墨,沏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恭恭敬敬候着师傅出堂。
师傅没出堂,外头一班人倒呼啦啦涌进来。
先是两个短衣打扮的精壮大汉,一进门两边一立,打桩似地再也不动。随后进来一位三十岁出头的青年人,白脸,高个,一身青色软绸长袍,手里一把纸扇半开半合,斯斯文文像个饱学名士。再后又是两条大汉,进退不离那人左右。
一眼便可看出,先后进来的四个人都是随从之类,正主儿是中间那位。
那人双拳一抱,话说得彬彬有礼:
“有请马神医马先生出来讲话。”
马先生大弟子余鲁连忙抢前一步,抱拳答礼道:“家师尚未出堂。请教尊客贵姓?”
“请马神医马先生讲话。”
对余鲁的话,那人好像根本就没听见。
余鲁一愣,随即恢复满脸笑容:“尊客稍坐请茶,家师……”
“老子们没这闲工夫!快叫马生冰出来!”
主人斯文,随从可就不那么客气了。余鲁一句话没说完,两大汉膀子一顺,就把他撞个趔趄。
反了反了!青天白日如此上门欺人,还有没有王法了!血气方刚的余鲁脸色涨红,刚要上前讲理,信目一瞥,见店门外还有人。门外也是四条大汉,却非寻常打扮,挎刀带枪全副武装,是军人!
余鲁舌头一缩,赶紧把就要出口的话统统咽了回去。
按说,马生冰马先生既称“神医”,上门求医的自是不少。什么高官贵胄,乡宦名流,“仁和堂”也见得多了。任你职位再高权势再大,到了求人治病救命这一步,没奈何也得稍敛威风装个和顺讲理的样儿出来。
但这回不同了。这回是军人!
“仁和堂”传到马先生手上三十年,还真没跟军人打过什么交道。军人生病自有军医,一般不扰地方。有时候事情急了实在避不开,也多是找那些公立医院,犯不着找这些私人药店的麻烦。也是说呢,又有哪家药店愿意跟军人打交道了?有道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更何况现在,三大战役一打,国民党兵败如山倒,这些军人更是成了没头苍蝇,天大爷管不着天二爷,一路逃窜一路横抢竖掠生吃白拿,整个一伙混不讲理的兵痞!
那么眼下呢,眼下怎么办?没办法。
既然你“仁和堂”牌子没摘门没关,那么不论什么歪三瘪四,进你们的就都是天老爷,你敢不装孙子应酬?
余鲁没办法,使劲咽口唾沫,硬着头皮挤出满脸的笑:“请问尊客,是要家师出诊呢,还是……”
“是请教。”
请教?余鲁眨眨眼,不懂。
那人依旧斯斯文文面无表情,半晌才慢腾腾又说:“首先请教贵店门前楹联。”
余鲁心里咯噔一跳。门前那副对联,虽说口气有些托大,意思却是极易懂的。这人开口便说什么“请教”,难道……心里顿时涌上一丝不祥之感。
余鲁本是个极聪明极灵泛的人,脑瓜子跟眼珠子一样转得快。进“仁和堂”学徒刚刚五年,便跟学了十二年的林自傲一同拜了师。而且还做了大师兄!但眼下,这闷葫芦实在有点难解,就连余鲁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