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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道:“不了,你代我传话,就说:承蒙大夫相助,本该当面致谢,只是念及大夫当日那场振聋发聩的‘不详’之说,苏己不敢以自己这等‘不详’的面目惊了大夫,当面致谢就免了,不过恩惠还是会记在心上的。”
青嫘出门,回来只带了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夫人记性倒是好。”青嫘自作主张在旁解释,“大夫的意思,大概是要夫人不要总记得那些不痛快,以后的日子才能过好。”
我抬头看她:“是吗?”点头做受教状,“也是,那他这样的顺手‘帮助’倒是可以很快忘记了。”
本是随口一句话,青嫘却快手快脚地传报了过去,回来笑眯眯地说道:“大夫好像被噎了一下,半晌只回了句‘不见致谢诚意,却见怨气冲天。’”
我突然有些愠怒,这些楚国人,这些可恨的楚国人,他们还要怎样呢?所有的屈辱、悲伤、无助瞬间化为一股气血直冲天灵,我几乎无法自控地溢出冷笑:“怨气?像我们这样的亡国之余怎敢有丝毫怨气呢?我们罪有应得地丢了国,心甘情愿地跑到别国当人质,主动抛了自己的丈夫另嫁楚人,还有幸染了一场大病,如今又得到大夫尊贵的援手,感激都来不及了,哪敢有什么怨气呢?”
青嫘默,尽忠职守地传话去了。
回来道:“景大夫这次真的被噎住了,无话了许久,最后说屈将军不久就会带兵帮苏国对抗狄人,母国得救,夫人你听了说不定会真的会消些怨气。”
我不禁愣住。
☆、驿馆
梅雨飘落,宛如珠帘,如烟如雾地笼罩了江南大地。
我从来不知道,下个雨可以下上十来天,阴个天可以阴上一个月,早已习惯朗朗晴日的我,仿佛也随着那江南烟雨一道病了。
潮湿发霉的气息从驿馆各处散发出来,我浑身上下像浸泡在无形的涎沫里,滑腻腻,黏糊糊,难受至极。白天,潮湿的气息让人心情灰暗,夜晚,滴答的雨声使人彻夜难眠。难言的凄婉孤独随着绵绵的湿气渗入心扉,就连曼儿的痊愈也没让我开朗多少。
风雨幽凉的夜,漫步在凄茫回响的编钟间,一个可怕的猜想突然浮现在脑海: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谁使楚君有了伐萧的念头?是谁使楚君最终灭了萧国?公子丙……如果没有桐苑那场舞,如果没有被公子丙看到并从中纠缠,这一切是不是可以避免?
这一念头乍一浮现,我顿时像被漫天的寒雪击中,人瞬间冰凉彻骨。
哪怕只是一个诱因,一个小小的诱因,这随之而来的可怕血债,让人如何承受,如何承受?
莫名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呼啸着要寻一个突破口,我像着了魔一般,举起衣袂、旋出舞步,在这阖寂无人的夜里,疯狂起舞。
在我的心中,它一朵轻盈圣洁的梦昙花,我最喜爱的舞者之舞,不应该沾染一丝尘世的欲念与血腥,可是现在,我再也感受不到了,那舞中的自由、纯美、热望,再也看不见了,那赏舞男子莲花般舒放的面容。
像一曲绝世挽歌,又像一场盛世祭奠,这幽暗处绚丽的一舞,耗尽了我全部的气力,也耗尽了我对舞全部的情愫,自今以后,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叫婧的善舞女子。
被战争的铁骑踏碎的,不只是我的家国,我的爱人,还有我对舞全部的信仰。
脚面肿起老高。
青篱惊得手指都在颤抖:“这是怎么回事,昨晚睡觉前还好好的,难道不小心着了什么虫子,还是冲撞了什么邪灵?”
巫风弥漫的楚国大地,让这位沉静的侍女心生敬畏,更心怀戒惧。
我平静道:“不过是崴了一下,过两天也就好了。”
青篱要找冰块给我冷敷,我制止了她,既为人质,就应该有人质的样子,学会低调,或许才是保全自己的唯一方法。
院子里响起啾啾鸟鸣。
清脆的鸟鸣伴随着小儿的欢笑如鲜花般开满整个院落,太阳出来了,人的心情也朵朵绽放。
青嫘在院中作出飞翔的姿势,一边忽闪自己的手臂还一边啾啾有声,仿佛竭力要化身为一名鸟女,与同伴鸣唱相和。
而她的周围竟也真的落下三三两两的小鸟,蹦蹦跳跳,叽叽喳喳。
我看向青篱:“有点意思,看来这个小楚女挺有手段。”
青篱点头:“嗯,如果用稻米吸引鸟儿也算是的话。”
我不禁一愣,凝目看去,哑然失笑。
那三三两两的鸟儿聚集处,撒的可不就是稻米?
可快乐围观的小男孩却不懂此中奥妙,像发现新奇物事一般,追着鸟儿又笑又跑,兴奋得都不像他自己了,大病初愈的小脸上泛起动人的红晕。
我想让他与青篱更亲密,谁知他却更喜欢和青嫘玩。
“娘亲,娘亲,小鸟和我说话啦。”小男孩两眼亮亮,扑进我的怀中。
“哦,说什么话了?”我低头微笑,适时地配合。
“美少年,美少年,歌儿唱得好呀,眼睛看不见。”
声音来自院中化身为鸟女的某人,小男孩跟着重复:“啊,看不见!”
我眉峰一抖,看向某女,似笑非笑:“这么多鸟儿,就说了这么句话?”
“还有,”青嫘收了她飞天的姿势,语气逼真,“美少年,美少年,路过朝廷想小便,国王生气了呀,把他赶到臣子家里面。”
小男孩回音似的唱:“啊,家里面!”
我扶着额头,控制着嘴角的抽搐:“青嫘,虽然公子还小,但是你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是不是过了点?”
青嫘惊异:“怎么会,鸟儿是不会撒谎骗人的。而且鸟儿还说,今天会有客人来。”
小男孩举拳佐证:“有客来,不骗人!”
我和青篱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似乎是为了印证青嫘的话,不久之后,院门外真的响起了辚辚的车马声,车行渐近,在门外停住,一个内侍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夫人,奴是太子的寺人,太子邀各位使者明日狩猎,请公子曼届时参加。”
不知道是对鸟女预言的惊异,还是对这件事情本身的惊异,我被刺激得言语都混乱了:“狩猎?你是说让一个还在尿床的娃陪你们家太子去狩猎?驿馆里就没有其他人了么?”
小男孩听懂了,在旁抗议:“曼曼不尿床。”接着维护我权威一般转向来人,稚声稚气地重复:“就没有其他人了么?”
寺人似乎囧了一下,斟酌着回道:“这个时节……并没有其他使者,公子的具体情况奴会如实告诉太子,不过夫人,太子一向照顾小孩,就是公子年龄小,去狩猎想必也是无碍的。”
谦和有礼的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意味。
寺人走后,我心中忐忑:“为什么要让小孩陪着去狩猎,难道是因为他自己没孩子,所以就特别想弥补缺憾?”
青嫘:“太子才十岁……”
我讶了一下,沉默。
或许,只是因为喜欢同类……
遥想一下大叔公子丙与十岁小嫩哥之间的距离,我被楚君儿子的数量深深地震撼了。
青嫘安慰道:“夫人不必担心,明天我陪公子一起去。”
我回过神,转向她,若有所思:“你早知道今天会有人来?”
青嫘“啊”了一下,茫然道:“也不是很早,就是听鸟儿们说了以后才知道的。”
我真正诧异了,连带着看眼前的女子也仿佛蒙上一层神秘奇诡的巫术色彩:“你,你懂鸟语?”
青嫘似乎比我还要诧异:“是啊,我天天带着公子捉虫,喂鸟,找鸟聊天,我以为夫人懂的。”
“……”我不懂……
而且地球人都不懂。。。。。。
我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这项本领的?”
“不知道,自然而然就会了,大概和鸟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青嫘眼中浮起遥思的迷雾,“小时候和娘亲相依为命,一到冬天就饿得直哭,娘亲把所有的口粮都留给我,自己挖草根,凿冰鱼,可是还不够,还是饿。后来有一天,母亲病了,我坐在门前的小树林里哭,一只鸟儿对我说,东山有只獐子,叫猎人来,分你肉吃。”恍惚地笑了一下,“就这么着,靠着鸟儿们的指点,我告诉猎户猎物的位置,猎户分我一部分食物,冬天挨饿的问题就解决了。”
我静静地听着,声音轻柔下来:“你父亲呢?”
青嫘愣了一下:“他很早就离开了楚国,娘亲说他迟早会来接我们,所以至死也不肯离开树林旁的小木屋,可是直到现在我也没见过父亲的影子。”
有风拂过,院中的青竹发出细碎的低语,湿润的光影在枝叶上起伏,像心湖荡开一圈圈涟漪。
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融化,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靠拢,在这样寂静的午后,倾听一个侍女的身世,心中竟浮起异样的温馨和柔软。或许,我应该多给她一点信任,我想。
虽然时间紧迫,虽然三岁小男孩的狩猎不过是个笑谈,青篱还是马不停蹄地准备起来。先把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