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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寺里其他人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吃过了。
“我砍了柴再去。”
厨房的柴火也归他负责,要是没看他挑柴回去,管厨房的矮头陀绝不会让他耳根清净,更别说吃饭了。
萧榭拿了斧头,走进树林里。他的个子小小的,地上的影子也小小的,看起来好像随时会消失掉一样。
被送到山上已经有七年了,表面上说是修习佛法,事实上却是供和尚们使唤差唤的奴才。每天早上一睁眼,就有做不完的苦工等着他。打扫、洗衣、挑水、劈柴、洗碗,几乎是大小事全包,每天都累得他骨头差点散掉。
工作重也还罢了,年轻一辈的和尚们对他的欺凌嘲弄从来没停过,稍有不如意更是拳脚相向,弄得他几乎没有一天是不带伤的。
这一切的苦楚,萧榭全都默不作声地忍下来,从不反抗,也绝不讨饶。其实对他而言,身体上的折磨跟父亲被杀的仇恨,以及被迫和母亲分离的痛苦相比,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从那天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母亲,也没有收到她的只字片语。只听见各种风声,说她当了贵妃,独得萧闵的宠爱;前两年皇后过世,她又被册立为皇后,可谓集一切荣宠于一身。
听到这些消息,使萧榭更痛恨萧闵了。
他心里无时无刻不记挂着当年的誓言,手刃萧闵为父报仇,并夺回母亲;但是他手无缚鸡之力,又是一个人无依无靠,根本什么事也做不了,眼看时光一天天飞逝,心中的焦躁也日渐加深。
唯一的希望,就是当年失踪的太子萧辕,也就是他的哥哥。
萧榭深深相信,哥哥现在一定在暗处奔走着,在招兵买马,募集各方勇士,等时机成熟,马上揭竿而起推翻萧闵。
因此萧榭立下志向,有朝一日定要投人哥哥麾下,为他上阵杀敌。
然而七年过去了,萧辕却是一点消息也无。
当萧榭年纪稍长,曾经数度想逃下山去找寻萧辕,然而想也知道,一个小小孩童,是绝不可能独力走出这偌大的九华山的。他每次都是走到半路就被抓回来。然后当然是免不了一阵好打。
有一回。眼看着他真的快走到山脚了,路边居然冲出一队士兵来将他逮个正着。原来萧闵早在山下布实了监视他的人。
萧榭一面砍着树。想起种种往事。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如果现在见到母亲,她会认得他吗?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可爱得让人想咬一口的小男孩了。吃了这几年的苦,弄得面黄肌瘦,满脸风霜,外表比实际年龄十五岁老了四、五岁,身材却只有十二岁;再加上他沉默寡言的个性,若不是有这么奇特的身世,他简直就是全天下最不起眼的少年。
这副模样,实在糟蹋了遗传自母亲的绝世美貌。
萧榭小时候跟德妃长得一模一样,众人无不夸赞。随着年纪增长,多了几分男子气,再也不像当年那样精致秀丽。原本像用毛笔细细描绘出来的眉毛,现在变粗变浓了;大小形状都恰到好处的端正鼻梁,透着几分刚强。儿时跟母亲一样红润的樱桃小口,如今变得薄而稍宽,总是紧紧抿着,显得十分严肃。像寒星一般明亮的眼睛,却又射出深不可测的光芒,没人读得出他的心精。
正因为他明明如此弱小,态度却是无比的冷漠刚强,使得玄敏等年轻气盛的僧侣,更加忍不住要欺侮他。
正当萧榭忍着腹中饥饿,奋力工作时,忽然耳边隐约传来一个声音:“萧榭!”
萧榭吓了一跳,四处张望,却看不到半个人影。他以为是幻觉,正打算继续砍柴时,忽然间:“萧榭!”
声音仍然细微,却比上次清楚,他肯定不是风声。但是不管他怎么张大眼睛找寻,就是看不到人。
“谁?谁在叫我?”
没有回答。
有些怀疑是玄敏等人在捉弄他,但直觉告诉他:绝对不是。
“萧榭!”
这次更加清楚了,从不曾听过的声音,而且是直接传入他脑中。他隐约感觉到,这声音是想引他去某个地方。于是他提起斧头,朝着声音的来向走去。
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一条荒废的山道,路上覆满杂木野草,看起来是寸步难行;路口有一株倾倒的枯树挡住去路,树上挂着一面牌子:“禁入此地”。
萧榭有些犹豫了。
他一直被警告着,西边树林是禁地,绝对不准进入。他并不想遵守光明寺的戒律,但是他还有复国的重任在身,万一闹出什么不能收拾的后果就太不值得了。
他望着牌子,一股强烈的不安骚动着他的全身。
那声音又来了:“萧榭!”显然不容许他打退堂鼓。
萧谢一咬牙,从枯树下钻了过去。
山道越走越狭窄,树林也越来越幽深浓密,到最后甚至遮蔽了阳光,萧榭感到背后一阵阵寒气袭来,不由得使劲加快了脚步。
路忽然不见了,萧榭发现自己正面对着一片高耸入云的山壁,里面爬满青苔和藤蔓,笔直陡峭,连猴子都爬不上去。
萧榭以为自己走错路,正在懊恼时,眼角却瞥见不远处的山壁,居然有一处在发光。
他沿着山壁来到发光的地方,发现在浓密的藤蔓后面,是一座洞穴,洞穴里有一样不知名的东西,正一闪一闪地发着银光。银色的光衬着绿色的藤蔓,混成了诡异的颜色,照得萧榭心都凉了。
他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离开为妙。
“萧榭,过来!”声音虽不凶恶,却充满威严,足以让人浑身发软。
萧榭彻底被震慑住了。再也顾不得心中的恐惧,伸手去拨开藤蔓。
“你在干什么!”
背后响起如雷的怒吼声,让他惊跳起来,接着后领被人猛力一扯,将他揪离洞口。
一回头,看到的是玄敏那张像鬼一般的扭曲怒容。
“你好大胆子,敢跑来这里!平常跟你讲的话全当耳边风是不是?”玄敏一面滔滔不绝地怒骂着,一面拽着萧榭的手臂往回走。
“真是,放着活儿不干,整天净会乱跑!回去看太帅父怎么修理你!”
萧榭回头看那山洞,只见光芒已经消失了。
回到寺里、只见众人东奔西跑,忙得不亦乐乎。原来山下有人带了消息上来,说晚上有朝中大官要上寺里用膳,众僧们急着张罗迎接,正是鸡飞狗跳,根本没人有心思去管萧榭做了什么好事。
然而玄敏本着不屈不挠的毅力,硬是抓住空档,跑去向照海打了小报告。
照海果然十分重视此事,在把大官安顿好之后,抽了个空把萧榭叫到禅房去训话。
“西方树林向来是九华山禁地,绝对不准进入,这一点我想寺中的长辈师兄们已经告诉过你不下千遍了。”
“”
“先人定下这条戒律,自然有他的用意,你以为是定着好玩的吗?”
“我怎么知道?还以为是你们太无聊,专门挂个牌子杀时间呢。”
照海并没有责备他出言不逊-平静地说:“你可知银狼谷是什么样的地方?”
萧榭心中纳闷,那地方既不是山谷,也没有狼,为什么叫银狼谷?
“老纳就告诉你原因吧。九华山自古蕴含充沛的灵气,许多得道高僧,都会将捕获的妖魔鬼怪镇压在此。银狼谷里就封了个凶残成性的大魔物,所以闲杂人等绝对不可靠近。万一稍有不慎,碰坏了封印,把那不洁之物给放了出来,天下苍生都要遭到大浩劫了。”
萧榭冷哼一声:“你信这套?”
“天地万物自有其奥妙,不是凡夫俗子所能参透。有些事,还是宁可信其有的好。老纳实在是不想处罚你,但是你既然犯了大禁,老纳也不能偏袒。明天一早,你就到戒律院去向照空师父报到。”
萧榭只是冷冷一笑,并不答话。忽然想到:“这座山专门关妖魔鬼怪,萧闵那老贼把我丢到这里,想必认为我也是妖魔鬼怪了?哼哼,这可也太看得起我了。”
一时竟有种想放声大笑的冲动。
他脸上表情变化,照海看得一清二楚,摇头道:“你还是不行。侍奉我佛这么多年,你心里还是只有怨恨,完全没有觉悟。”
要怎么觉悟?佛的爹被人杀了吗?他的娘有被人抢走吗?
照海沉声说:“老纳今天从刘大人那里得到一个消息:半个月前,令兄萧辕集结了一群前朝旧臣,在陕甘一带起兵作乱,但是很快就被击溃,现在只剩令兄跟几个心腹,正被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