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公事出门,否则听见长途飞机四个字都打冷颤。”
她笑。
一切动作是这么自然与完美。
“你呢?”我问。
“你说得很对,哪里都不如家好。”
我喃喃说,“连狮身人面像都爬过四次,乘过莫斯科的地下铁,同象牙海岸的土人
赌过钱,真的还是家好。”
她还是客气的笑。
忽然我又自觉幼稚,为什么忙不迭把自己的观感经验告诉她?
她喝完手中的饮料,要进更衣室。
我站起来,“我不知道你是谁,”她说:“我姓梁,”“梁小姐——”
“梁太太,”她改正我,“我做梁太太有八年了,没想到还有荣幸被认为是小姐。”
又笑。
我张大嘴。
“再见。”她翩然而去。
已经结婚了。结了有这些年。年龄恐怕近三十。跟我的择偶标准没有一点点相似。
但她能令我张大嘴似傻瓜似站在这里,这又是什么道理?
由此可见,理论是一套,实践又是一套。
我追到更衣室附近,拉住管理员问适才那位女子是什么人。
他们很诧异,“那是梁实湘夫人。”
我深呼吸一下,那么她是这间会所的老板娘。
真没想到是她,这么年轻漂亮,而且和蔼可亲。
完了。
我踢起一块石子,飞出去老远。
还想什么,啥子机会也没有。
回到家中,大二姐夫在沙发上累得东倒西歪,二位宝贝姐姐却还在高谈阔论……
她们会恶有恶报的。
很多太太在丈夫把她们甩掉的时候才如晴天霹雳,怨天尤人怪苍生,当有机会的时
候,却如此糟塌夫妻关系。
我摇头浩叹。
还是话归正题,继续努力寻找我的伴侣。
更加努力的到书展,音乐会,研讨会去。
有没有发觉一件事?越丑的女孩越是故意标出气质。通常都是瘦小身裁,黄黑面孔,
有点营养不良,没有什么笑容,因怕人瞧她不起,预先眼高于顶,整个人如受惊的流浪
猫,弓着背,竖着毛,永远战斗格,肌肉僵硬,不能松弛。
这一类女孩爱背布袋,穿改良唐装,在大会堂剧院兜来兜去。
当然不会看中她们。
我的女友……一定要长得美。
说我幼稚好了,太强烈的内在美,与我无缘,我吃不消。
大抵男性都这么想,所以有艳色天下重这句话。
还在寻寻觅觅。
对于大堆头聚会,已经不感兴趣,又不敢不去,怕走了好机会。
越来越乏味。
家人从不在这种事上插手。“小弟经济犹未独立,急什么”,他们说完一次又一次,
听多了,我奉之为金科玉律,他们怕万一我带了小女朋友到家来说要结婚,吓坏人,况
且现今迟婚是风气。
父母对我是好得不能再好:津贴,补助,什么都做齐,但对别人的女儿是否视如己
出,就实在是不能担保的事。
他们说:才廿二岁。
我却说:已经廿二岁。
下班跟年长的同事出去喝一杯。过了三十岁的女同事豪爽与男性无异。
一日刚喝啤酒剥花生,忽而一阵骚动。
“什么事?”我问。
“看,周丽玲进来了。”
“谁是周丽玲?”
“说你是初生之犊真错不了,周丽玲是名女人,有才有貌有钱。”
同事们都有点兴奋,伸长脖子看。
人看我也看,明星不看白不看。
就是她?
一个中年女人,浓妆,长脸,苦相,一只眼睛高,另只眼睛低,正在笑呢,一看就
知道牙是假的。
我立刻坐下来,再也没有兴趣。我妈比她漂亮得多。恐怕尚要年轻数岁。
女同事亦即时说:“老了,皮肤很坏。”
另外一位说:“再美的美女也会老,今年不老吗,不要紧,还有明年,总能把你等
老,唉,如水流年,太残忍。”
我忍不住说:“那位女士,恐怕少年时也不见得很美。”
她们笑了。
可是还有大堆中年男人围在她身边说尽赞美之词,日子就是这么过的。
大家诉说一番白天做多么辛苦,就散会了。
我出去拿车子,看到一个人靠在我的车子上。
慢着,在呕吐。
要老命,我赶过去,别弄脏妈妈的车子才好。
“喂你!”
那人抬起头来,却是个女孩子,一双眼睛,似寒星一般。
我一见之下,连忙身不由主的掏出雪白的手帕递给她。
她也不客气,接过便擦嘴。
她并没有弄脏车子,还好。
“小姐,你没有什么吧。”
她哭了。
一定是喝多了,感触心事。
我问:“住什么地方?替你叫车。”
她摇摇头,一手撑着车身,像是很痛苦。
“要不要替你打电话?”
她亦摇头,晃两下身子,挣扎向前走。
穿得那么时髦,单身女人,喝得半醉,这一带蛮乱的,不由得叫人担心。
“喂你,别走,”我焦急。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追上来,扶住她。
“倩萍,”那男人说:“这是何苦呢。”
她明明知道他是谁,又摔开他的手。
情侣,吵架,与我无关。
我开车门坐进去,只见那男的温言劝她,两人一直走远。
一下子就回心转意了,接着再吵……这种花枪,男男女女玩了好几千年。
惜我尚未有资格入局。
叹口气,把车子开走。
真不知人们是怎么结的婚,芸芸众生中,竟然会遇到终身配偶,虽然离婚率高,但
只要有那一刻的真诚,也算难得。
最近流行明菜型女孩子,鹅蛋脸,大眼睛,纯得似洋娃娃,同事中的小陈的女友就
是那个样子,他把她捧在手心中,因为抢的人实在太多,不由他不小心翼翼,只见他俩
进出时手拉手,亲密得似蜜糖。
我怀疑日子久了也很累的,她会长大,重量会增加。
届时捧着她会吃不消。
女朋友不是小玩意,不是兔宝宝,不能因她长得好玩可爱而聚在一起。
仍然寻寻觅觅。
父亲说过,“你们这一代真幸福,读书时一门心思读,恋爱时又可一门心思恋爱,
根本不必为柴为米。”
“想我们在战前出生,跟着父母逃难还来不及,书也没得念,饭也没得吃,百忙中
还要报父母养育之恩,一不听话老大的棒子打将下来……”
“好不容易长大成人,一半苦学,一半运气,总算挣得一头家,已经去掉半条命,
把最好的给孩子,次好的给父母,第三等才留着自用,什么叫恋爱?听都没听过,只晓
得柴米夫妻,唉。”
“才隔一代罢了,天同地,云同泥,你们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看看你们,来着大
学文凭还说吃苦,我们小时候,两百六十元港币一个月当信差开始,受的气要是算起出
怕没有几十吨。”
“啥人来帮一记,挽一把?你们廿多岁还算小,咱们十多岁已是大人,所以,只要
福气好,不用出世早。”
父亲所说的全属实,并无夸张,无奈钉一不刺到肉,全不觉痛,听了也不过似一个
故事,且是陈年的故事。
他们四十余岁的那代确是苦,上有七八十岁的双亲,永无履足,不但要钱,最好小
一辈侍候膝下,天天报到去听规矩,少一样就不孝顺了。
怨天尤人,并不体谅子女的时间心血早用在创业上,筋疲力尽。子女有成就,那是
他们遗传优秀,不在话下,子女有什么不妥,那是不争气,有辱门楣。
说句老实话,那时做父母顶容易,此时做子女也不难,最不好过是当中那一代,好
比三文治中之肉。
此刻在外国留学的廿余岁仔女心态犹如小毛头,只晓得动不动飞回来渡假,不知天
高地厚。
我也是。
父亲又说:“罢,对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只盼你们好好做人,别弄个为情自杀之类
大新闻,已经心满意足。”
我很体谅他的苦处。
两个姐姐嫁得不错,他就担心我的前途问题。
所以我要双目如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