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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褀爬上楼，站在楼梯上面朝曹邵贤挥手。曹邵贤看他消失在那边尽头。伸出手想要拉住，方褀已经走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还真是被曹邵贤猜中了，原本清醒的时候就没有什么方向感的方褀，醉得稀里糊涂之后，就不要提什么方向了，站得住脚跟就十分难道了。
一个人踉跄地扶着墙走了一段，远远看着好像是邵贤的房间……方褀转动门把，推开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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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面亮着昏黄的灯，消毒水的味道一霎那扑面而来，刺鼻的气味让方褀顿时酒醒了大半。那扇门的背后是和外面阳光明媚的世界全然不同的晦暗。墙饰上的雕花是欧洲古老贵族用作族徽的图样，墙壁上绘着繁复的爬墙虎的花纹，木质的家具上雕花之精美，也绝对不是这个世纪能够拥有的东西。
好像是记忆力曾经出现的画面，帧帧插入的动画因为跳帧而变得凌乱。久远得连回忆里的画面都是昏黄的。和这里的灯光一样。
房中间一张古老的大床，铜铸的床柱白色的窗幔，床上躺着一个人。似乎正在浅眠。明明是仿造欧风贵族的家具摆设，为什么看不到一件银器？怎么可能在这样的事情上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方褀应该要道一声抱歉然后退出这个房门的。脚步却停不下来。
等意识到自己做了失礼的事情，方褀已经站在床边，俯视床上的人。眼神渐渐从清明到迷茫最后恍然惊醒，倒退了几步撞上身后的柜子，踉跄地坐在地上。半人高的柜子上一个红铜制的花瓶倒在柜面上，里面的水浇了方褀一身，玫瑰花瓣散落一地。
床上的男人似乎被彻底惊醒，睁开眼睛看着误闯的方褀。瞳孔里突然有了神采。
“你……来了？”男人苍老的声音，不可置信。抬起密布针眼的手试图触摸方褀。
方褀一时间只能捂着嘴往后躲。
“为什么躲我？……你，你果然还是……恨我的吧……”老人笑了笑，干瘪的脸深陷的眼窝，原本还有眼睛里仅存的一丝神采，也突然像风中残烛一样灭了下去。“老天啊……为什么连最后一场美梦都不肯让我做？”
“赵……真的是你？”方褀的表情从最初的惊慌失措，渐渐染上一丝欣喜的神色。
赵，是赵书生的名字。他每一世的轮回，无论再何处，无论叫什么名字，方褀一直都亲密地叫“他们”——赵。
床上的老人，是方褀遇见的最后一个转世。
“我没有生气没有恨你……你的身体？”方褀腾的站起身，半俯着握住赵枯瘦的手腕骨节。
“我以为……”赵从喉咙深处传来咕隆的声音，“我以为自从那样的分离之后，你会怨我。方褀……你为什么……”赵想和以前一起，伸手去摸方褀的鬓角的碎发，方褀下意识地躲开了。他暂时不习惯曹邵贤以外的男人……“你为什么这么善良？”赵讪讪地收回手，用尽气力。
“赵……你怎么还在……”还在人世，我明明算到你早在20年前就应该寿终正寝。
“二十年生了一场大病就变成现在这样了，”赵看起来累了，闭着眼休息，“但我一直希望再见你一面，亲口对你说声抱歉，还有……”还有我其实是爱你的。
赵和方褀的分离是狼狈的。其实应该算是方褀单方面的狼狈。因为赵发现了方褀对自己异样的感情，把寄居在自己身边的方褀乱棒打了出去，那时盛夏，倾盆大雨。当着赵的未婚妻的面，赵把方褀乱棒打出家门。
方褀现在还清晰记得赵那时嘴里所说的恶毒的话。他甚至清晰记得过去几世的赵曾经的残忍。
“没事的，这样就好了……”方褀按按赵的手，安抚他。
赵睁开眼睛望着方褀，冷不防定住了。盯着方褀脖颈上的水晶挂坠看了许久。
“你……已经忘记了么？”赵咕哝着什么。
“你说什么？”方褀听不清。
“你的项链……”赵指着方褀的项链坠子。
“噢？”方褀低头，原来是来时曹邵贤给自己带上的项链。“是邵贤给我的。”
“你已经见过我孙子了？”赵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很激动。
“……嗯。”方褀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还是为难地点点头。赵是害怕自己伤害邵贤么？不会的，自己这么的……爱他。早在之前就应该和所有的“赵”断了关系了，方褀也应该为爱而爱了。没想到竟然……曹邵贤竟然是赵的孙子。
“那你忘记了么？”赵没有责备，却带着陡然的失落，“那个坠子？”
方褀低头细细摩挲，“邵贤只是说那是他爷爷故人送……”坠子细腻的质感，水晶雕刻成一只可爱的小熊。水晶？故人？
怎么会忘记呢？只是一时想不起了，放了几十年不愿意去想。方褀记得，赵用棍子把自己打上街头，逼自己离开。方褀跪在地上，额上的血随着雨水流进眼里。方褀又一次看见血色的世界，他摘下自己护身的水晶雨滴形状的项链塞进赵的手里，却被他很很摔开了。
最后一片血色的世界里，方褀只看见赵头也不会地走掉。
方褀用掌心握住那只小熊，“不是已经碎了么？”
赵的眼角滑落浑浊的泪滴，“让你走之后，我就后悔了……等我又找回来的时候，你就不在了。我只能捡回那块水晶，让工匠雕成小熊的形状……我记得你，最喜欢那种毛茸茸的动物……”
“好了，过去就让他过去吧，我现在很好。”方褀知道赵的心意了。“好好休息。”方褀给赵拉起被子，轻轻盖好。
赵却像个孩子一样，用委屈的眼神挽留方褀。
刚才喝多了，现在酒劲又返上来，方褀难受得紧，偏偏又担心赵会胡思乱想。尤其是赵现在这个样子太虚弱了。
看方褀拉开自己床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赵终于安心地闭上眼睛，“你怎么会遇到邵贤……”
“天师查得紧，我就换了假身份躲进学校里。圭……曹邵贤他是学生会的副会长……”方褀看着旁边的雕花瓶子，扶着额头。
“他从来不会带人回家的，更不允许有人上来这边。”赵的语气，又回到以前那样专制。
“我不小心喝醉，迷了路。”方褀一瞬间惊慌失措。他从来就对赵小心翼翼。尤其是赵步步紧逼的时候。
“那只熊，是我给他的。他始终小心守护着，怎么会给了你？”赵的声音颤抖。
方褀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心软。他想离开！
“方褀……求你别走……”赵察觉方褀的意图，抓住方褀的手。
方褀只能放弃挣扎。
“你跟邵贤他……真的只是……这样认识的？”赵其实只是想听方褀说实话。
“邵贤他是一个温柔的孩子，他很可爱，也很细心。起初的时候是麻烦了点，笨手笨脚不说还是个单细胞。像牛皮糖一样沾上去就把不下来。可是……还是会忍不住对这样的家伙动心。”方褀眉眼弯弯，笑得比风还和煦。
赵苍老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但是方褀现在还在身边。犯下比死还要重的罪是他自己。会变成这个地步全都是因为自己。所以他无话可说。
“我承认，当初接近曹邵贤的时候，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你的影子。”虽然最后发现邵贤和赵完全是不一样的人，赵很专制，邵贤却会乖乖听自己的意见；赵很大意，邵贤却在乎自己身边小小的细节。你们是，完全不一样的。
“褀，你是什么意思？”赵突然兴奋起来。
“我当初之所以会接近邵贤，是因为我以为他就是你……”方褀按住赵的手。
吱呀一声，房门被重重地打开了。
廊道上的白色光线突如其来地穿透进来，方褀只能用手挡住强光。
“你说什么？”第一次，听见那个始终温柔的曹邵贤这么愤怒的声音，他努力压制，还是忍不住颤抖。
醉得一塌糊涂的陶铭翰挂在他的肩上，攀住曹邵贤腰看向房内一脸的不解。
方褀的心猛地揪紧，他走向曹邵贤，用尽全力睁开眼直视曹邵贤，尽管强烈的灯光刺进眼里疼痛如此撕心裂肺，“我说，我当初会接近你，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