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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粒儿觉得莫名其妙,从床上跳下来,“你什么意思啊?”
陈梅本来兴致盎然地,见米粒儿突然站在面前,心虚地说,“不是我说的,华老师说的。”
文玲玲怕两个人吵起来,站到她们中间。
米粒儿回身从床上拿下叠好的衣服放进手提袋里,你真逗,她模仿着河南话说完昂头走出宿舍,其他女生背过脸一阵窃笑,陈梅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星期天米粒儿中午回学校的时候,宿舍里只有陈梅一个人,俩人谁都没说话,米粒儿放好东西自己拿起饭盆到食堂打饭。
因为是周末,食堂里人并不多,不过小炒儿的窗口还是排着队。米粒儿特喜欢吃那个贵州师傅做的米粉,连汤带水儿的,香喷喷热乎乎,再放俩茶叶蛋,撒一堆香菜和辣椒粉,辣辣地吃下去,在学校也就算是上等的美味了。
米粒儿一边排队一边想着她出来之前陈梅的表情,忽然闻见一股特正的香水味儿从背后飘过来。米粒儿禁不住跟着回头看,一个高挑的身影在她眼前一闪,“劳驾,能让我先打吗?我有急事儿。”米粒儿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呢,那穿着黑色紧身T恤短短的一步裙儿裹着网眼儿长筒袜踩着细跟儿高跟鞋,身材又瘦又高的女孩儿已经站在她前头了。米粒儿没说话,好奇地盯着她的背影,琢磨大热天儿她脖子上为什么围了一块绸巾。快排到她了,女孩儿忽然回头朝她笑了笑,哎,你有一米七三吧。
要是别人这么唐突地问,米粒儿一定不搭理,但是这女孩儿看上去很特别,跟米粒儿在T大见惯的女生都不一样。她浓眉大眼儿长得很大方,眉宇间有股英气又很飘逸,化了妆却不显得妖艳,淡淡的粉底颧骨边淡淡的腮红,长得有点儿像《倩女幽魂》里的王祖贤。尤其是她身上的香味
米粒儿和模特儿丁波(2)
儿,幽雅高贵,不同一般。
有。米粒儿微笑着。
女孩儿一手端着饭盆儿,另一只手举着一串钥匙。“劳您驾再帮个忙儿,给我撒点儿辣椒粉。”她说话急急地,带着浓重的老北京的胡同味儿
,却指着窗口旁边鲜红的小盘儿,“多来几勺,我最爱吃辣的了。”
米粒儿盛完了她也不走,等着米粒儿打饭。“你腰围多少啊?”她若有所思地。
“二尺四。”米粒儿觉得她挺奇怪地,跟她开玩笑。
“别逗了你,胸围吧。”
米粒儿红了脸,“我平胸。”
“得了吧,你长得挺匀称的。脑袋小,腰细,屁股翘,腿长,正合适,哎你跟我来一下吧。”
她不容分说地,用肩膀顶了顶米粒儿的肩膀,大踏步地朝前走。
米粒儿不知道为什么很顺从地跟着她,上了三楼的多功能厅。
女孩儿打开多功能厅最东头的一间排练厅的门,拉上厚厚的窗帘,打开灯,又拧开桌子上一个大录音机,一阵像打鼓似的节奏感很强的音乐响
起来。
“你走走,你走走。”她火急火燎地比划着。
米粒儿没听清她说什么,这是她第一次到这儿来,看着满墙挂的大镜子,很好奇地从一边走到另一边。
“行了行了。”陌生女孩儿把录音机关了,屋子里有一阵阵回声。
“每周日下午一点半,每周二晚上七点半,我们在这儿排练。你来吧。”
米粒儿看着她,“练什么啊?”
“时装表演啊?你没听说过吗,我们在布告栏儿那儿贴过通知啊。”
高个儿女孩儿看米粒儿没反应,突然放下饭盆儿站起来走了两步,扭着胯摆着臀,动作特高傲,“我叫丁波儿,你叫什么。”
“米粒儿。”
“米粒儿?这名儿真逗。你来吧,我这儿就你条件好,来跟我们一块儿玩儿。”
米粒儿点了点头,她喜欢眼前这个女孩儿,是那种一见如故的喜欢。在这个呆了半年还没找着任何感觉的学校,她的出现使她耳目一新。
两个女孩儿吃完了饭,开始陆陆续续地进人了。米粒儿都看傻了,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这么多高个漂亮女生,环肥燕瘦,各具特色。想想
也对,T大的特色正在于此——女生多。
女生进来之后全都自觉地靠墙站着,距离一公分,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头使劲向上昂,像唐诗里说的,鹅鹅鹅曲颈向天歌。
丁波说这是形体必修课,示意米粒儿也跟大家一起练站姿。
站了一会儿米粒儿就不耐烦了,腰酸腿疼,但周围的女生还都坚持着,让她不好意思。
给你们讲个笑话儿吧。丁波说,挺住了啊。挺胸。
练反应的。看谁反应快。
我说猪狗牛羊,你们回答ABCD。我说名称你们答字母。
“狗”——“B”
“牛”——“C”
“牛”——“C”
“羊”——“D”
“猪”——“A”
“猪”——“A”
“猪”——“A”
“A”了四五声之后,女生们才回过味儿来,哄堂大笑。
米粒儿笑过之后觉得有点儿庸俗,对丁波稍微有点儿失望。
这时候,丁波又说了,“那个不好玩儿,再给你们说一个别的。说有个傻子,就会说一个词,没有。谁跟他说什么,问他什么,他都说,没有
。问他吃了吗,他说,没有。问他喝了吗,他说,没有。问他叫什么,他说,没有。”
她说到这儿忽然顿了一下,“哎你们听过这故事吗?”
没人回答,米粒儿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没有啊。”
众人哄堂大笑。
米粒儿这才明白过来,红了脸,觉得非常不好意思。突然间灵机一动,“你讲完了吗?”
丁波本能地回答,“没有。”
又一阵哄堂大笑,全都弯下腰来,深深地鞠躬。
丁波也笑了,说,“给大家轻松轻松,现在好好站啊。米粒儿别生我气啊,开玩笑的。”
米粒儿笑笑,“你也别生我气。”
“不过,你真单纯。”丁波说。“反应也快。”
回宿舍的路上,米粒儿还想着那俩笑话,觉得丁波和她在T大的同学不一样,和她在N大附的同学也不一样。她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劲儿,一股
野劲儿。
一开宿舍门,其他人还没回来。仍然是陈梅一个人在看书。米粒儿看见她那张黑黑的脸上露出的探询的表情,忽然就想起上个礼拜华其军说的
时装表演的事儿,想起她那张胖嘟嘟的脸,感到很扫兴。她决定不告诉宿舍的同学她到丁波那儿排练的事儿,她才不打算参加什么新生汇演呢
。她只是去玩儿玩儿的。
丁波和肖连铠(1)
参加模特班后,米粒儿的心情好了很多。就像是在夏天的闷热得令人窒息的夜晚,忽然下了一场雨,打开窗户,一股雨后的丁香花味儿,幽幽淡淡地飘过来,深吸一口气,顿时神清气爽。接着就看见乌云过后满天上一大丛一大丛的星星,离得很近,偶尔还有流星,倏地一下从头顶上飞过,整个人都豁然开朗。
最难得的是,交到了不少好朋友。不光是丁波,还有其他系的好多女生。都是臭味相投的。活泼好动,见多识广。下了课大家一起出去聊天儿,这才发现,原来都是像米粒儿一样“误入歧途”的,而且遭遇都相似,莫名其妙就被T大录取了。
有个叫林小露的历史系的女孩儿,上大二,上海人。外婆是老年时装模特队的著名模特儿,都八十多岁了,还经常上电视,自己买的时装比外孙女的都多,七十岁以后演出活动排得比退休之前工作时还要紧张。
林小露说,刚上T大那会儿她特郁闷,她外婆就安慰她,不想上就别上,有本事自己退学考个更好的大学。可是她爸她妈死活不同意,她问她外婆到底怎么办,她外婆让她自己作主,还说,只有照自己意愿活着,才能过得真正有意义,那样的人生质量高。
她说她外婆出生在上海一个洋买办的家庭,住的是花园洋房不说,很小的时候就学会弹钢琴,在外滩边上的国际饭店开过独奏音乐会,十几岁就会开车会打网球,家里还为她办过社交舞会;就因为爱上当时还是文学青年一贫如洗的外公,愣是从家里跑出来,只带了几件首饰就跟着外公到北京来了。
她说她想要像外婆那样活着,一辈子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已经开始准备了。米粒儿问你想做什么呢?林小露说从小到大一直都很想做记者。米粒儿又问,都大二了不晚吗?林小露不以为然地说,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她说的时候眼睛里还流露出向往的神情,像是读课文一样,微笑着,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米粒儿羡慕地看着她,联想到自己来T大的情形,不禁也动了心。可是再仔细想想,退学,重新考大学,该有多难啊!最重要的是,心里并没有一个从小到大一直都想要去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