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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等吧。我家的大额者(老人尊称女儿辈为妹妹)旺增西姆收割青稞就要回来了。她会作饭给你吃的。我们山里的午饭很晚,你不见怪吧。”老头竭力挽留,惟恐自己待客不周。
高松柏老师留下了。
老人安顿一番后,出门到地里干活去了。
高松柏呆在屋子里观赏藏家古色古香的器物。
很快,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妇女回来了。她的背上驮着一大捆沉重的青稞。她一直走到四楼的平台上,要将背上的重物放下来。高松柏老师见状,忙上前一步替她接下来。
女人感激一笑,没有说话,侧着身子退去。
老头回来了,陪高松柏到三楼的客房聊天。
从老人口中,高松柏渐渐知道,老人家里有三个女孩,刚才那个背青稞的是大阿里(姑娘)旺增西姆,二阿里叫尼朵娜沫,在山里放羊,小阿里那娅已经到森林里找药草去了。
“我家有三百亩草甸,养了五十多头羊,还有二十亩青稞地。平时我和大阿里旺增西姆种地,我兼还打猎卖,小阿里那娅上山采药。”老人认真地说。
“那你家一年的人均纯收入是多少呢?”高松柏只是随便问问。
“一年的纯收入就四百多元吧。党的政策好,我们村寨解放后从来没有交农税的。从前可要把大部分收入交纳给土司做贡礼噢……”老人掐着指头计算,很满足的样子。
“一个人才挣四、五百元?一年的收入?”高松柏很吃惊,他们不是有牛羊,还有青稞、土豆、草药、蘑菇卖吗?
“现在的生活很好了,不用向土司纳贡,也不用抽丁去当兵打仗,已经很不错了,多数时候能吃饱了。日子火红咯。”老人很平静。
高松柏心里默默计算,一个人一年才挣五百元,那一个月才四、五十是元。而自己每个月领两份工资,一份是省城的学校给的,政府规定,到偏远地区支边,他的工资照领,每月有一千八百元,而在支边的学校,他也领一份与当地教师同等数额的工资,每月六百多元。于是,高松柏每月有两千多元,是那娅家人均月工资的五十多倍。
很快,旺增西姆已在二楼起居室旁边的厨房里做好了饭。她热情地招呼客人到三楼的贵宾室吃饭。女人有三十多岁,圆脸膛饱满而黝黑,同样的高鼻梁,胸脯的厚实,高高的个子。她的头上裹着一条红蓝色的花布辨子型的围巾,上身穿着蓝底白边的长袖衣服,外面套着一件胸前开襟的棉袄,下身是一条灰色的褶皱长裙,腰间扎着一条红蓝相间的条纹围裙,完全是一副藏族妇女的形象,因为忙着作饭,她粘着泥土的藏袍还没有来得及换下。她在小方桌上放好菜食,对高松柏友好地笑笑,然后,端着空碗走了。
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钟。
这时,小那娅回来了,背上是一个尖底方口的背篼,里面有些草本植物。看样子是她今天挖掘的草药了。她进屋无意中一眼瞧见她的老师高松柏,小女孩愣住了,然后,胆怯的退回去,要躲。
高松柏笑了,“那娅,我是你老师,你怕什么啊?饿坏了吧?过来吃饭。”他过去拉女孩的小手,爱怜瘦小而羞涩的小那娅。
“还不快跟老师行礼,傻孩子。”松杰热地训斥。
“老、老师——”女孩站住了,朝老师深深鞠了一躬,行了峡谷藏人的最高礼节——屈膝礼,话语却哆嗦不清,她红扑扑的圆脸腼腆而害羞。
高松柏老师的大手牵住小女孩,要她挨着他坐下。
桌上是丰盛的午餐。
蒸山芋、水煮油肉、野兔肉、核桃仁、瓢花菜、糌粑、青稞酒。
桌边是老头、高松柏、傻子青年和小女孩那娅。
“小伙子,我自己做的青稞酒不醉人的。你多喝点吧。”老人给高松柏老师倒了一满碗酒。邀请高松柏老师喝酒,热情地为他夹菜。
“她们不来吗?”高松柏没有动筷子,也没有喝酒,她在等女主人旺增西姆。
“你不用等了,女人是不上桌子的。她在阿尼(母亲)的屋里吃饭。”
“女人不与男客同桌?”高松柏疑惑,但很快就明白了,一定是山里藏族人重男轻女的思想作怪了。他很厌烦这歧视女人的风俗,但刚到藏民家,他还是要尊重他们多年养成的陋习。“屋子里还有老妈妈?可我没有看见她啊?叫她一起出来吃饭吧。”
“她已经瘫痪十多年了,下不了床。魔鬼一直附在她的身上,活佛、喇嘛也无法祛除,她一生苦命呀——”老人叹息。
高松柏站起身,出于礼貌,他想去探望、问候一下病人。
“你到哪里去?是要进女人的屋子吗?”老头平和的神情突然愠怒起来。
高松柏慌张地停下了,他从老头的表情里似乎看见了什么。难道外族男人不能进女人的房间?老女人也不行?他知道藏民可能有他们的风俗,他不能冒犯他们的风俗而得罪他们。他尴尬地笑笑,差点忘记了藏民的忌讳。他不再说什么,退回来,端起了酒。可他停下了,那是一个粗厚的陶瓷大碗,满满的青稞酒呢。
“它的味道很清谈,不会醉人的。老师,请你多喝点吧。”老头为了打消年轻人的顾虑,大大喝了一口,满嘴的酒水横流。
高松柏端起酒,喝了。酒味的香甜中有一点苦涩,却很醇正清香。完全没有山外猛烈白酒的呛吼味,倒像城市里的香槟酒,或者可口可乐饮料的味道。他举杯回敬老人,又大大喝了一口,祝福老人健康长寿。
“小那娅,你也喝吧。”老人给那娅也用小碗倒上。
“小女孩也会喝酒?大人们鼓励她喝酒?”高松柏疑惑不解。他知道中学生守则里也严厉禁止学生喝酒的,何况是小学生呢。
小女孩用小手舔了舔碗口,怯生生的白眼瞄瞄老师。
“小孩子喝酒不碍事的。山里冷,喝酒对身体不是坏事。”老人向高松柏老师解释,然后,又转向小女孩,满脸的慈祥,“你想喝就喝吧。”山里人还是孩子时就被家人喊着陪酒,因此,男女老少都会大口喝酒。自从那娅的阿尼瘫痪后,老松杰热地就再没钱到乡集上打酒喝了。
见老人已经那样说了,高松柏不再反对,但他心里仍然不喜欢小孩子尤其是女孩有喝酒的坏习惯。“喝酒能驱寒,你身体冷就喝吧。”
小女孩望了望老师,蠕动了几下嘴唇,一边小心地瞥着老师,一边小口地抿酒。那个天真又胆怯的样子很可爱的,让老师忍不住笑了。
“高老师,你回大城市后,还想得起我这个糟老头不?”喝着酒,老人的兴致高涨起来。
“你家的人很热情,我不会忘记你们的。要是今后你到省城去,一定请你老人家到我家坐坐。”高松柏说的并非客套话。山里人的热情和憨厚叫人终生难忘。
老头听了很高兴,一定要老师多吃菜,多喝酒。
高松柏很高兴,菜吃得多,酒喝得多,话也多起来。“你家的二女儿怎么没有回家吃饭呢?”高松柏随便问话。
“她在雪山下的草地上放羊,早上出门,要天黑才回家吃饭?”老人眯缝着眼睛,好象有些醉了。
“难道她不饿吗?”
“她带了糌粑出门的。回来一趟就是好几个小时,哪里有时间哦。”
“她一个姑娘在山里放羊,不怕坏人吗?”高松柏已经渐渐熟悉大山的环境了。他知道雄伟的大山,空旷宽阔,常常几十公里的地方都见不到一个人烟,而且还可能会有坏人和野兽出没的。
“我们峡谷里永远没有坏人。”老人平静的表情。
小女孩却埋头只顾往嘴里塞饭,动作小心而迅速,好象要尽快吃完饭,然后,逃离身边的老师。
“猪膘肉你们是怎么做的,很好吃,是我吃过最好最醇的猪肉了。”大块大块的肥肉进入嘴里,油而不腻,肉味醇香酐脆,余味绵长。这也许是高松柏生平吃过味道最美的佳肴了。这是具有峡谷地方特色的“猪膘肉”。峡谷的村寨离乡场的街道远,买肉不方便。于是,聪明的峡谷人逢年过节就把猪宰杀后将整只猪挂在屋梁上,让它自然风干。据说三、五年不变质。每逢客人来到,就可以随时派用上场。
饭后,高松柏跟黑皮肤中年女人聊起那娅读书的事,为了小女孩的前途,希望她送那娅去上学。他说他愿意出小女孩的书学费,让小女孩中午到他那里吃饭。
中年女人很感激高松柏老师的好意,但断然拒绝了老师的接济。中年女人的话很少。她讲的汉语方言味很重,高松柏对她的意思不很明白,只看见她和陌生男人交流羞涩的面容和慌张的表情。
高松柏不想再打扰他们干活,告辞了。
回到孤寂的学校,已经是黄昏。
第二天 ,那娅来上学了。
但她拒绝了高松柏老师钱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