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好吧,我就学唱他的汉语流行歌曲《忘情水》吧。”娜沫放下碗,喝了一口酥油茶润了一下嗓子,站起来学高松柏表演时的样子唱了起来,“喝了一口矿泉水,我永远不流泪,即使大风又大雪,可我永远不流泪……”
“阿切啊,你唱错了,歌词里那不是矿泉水,是忘情水——”小孩叫起来。
“矿泉水就矿泉水吧,反正都是水。”姐姐旺增西姆打断小那娅的话。她觉得流行歌也很好听的,怪不得土登村长经常把他的破收音机带在身上,骑马放牧时也在马背上把收音机打开,于是,异域的汉语歌声在峡谷上空飘荡,让村民羡慕得眼红。“娜沫,接着唱——”
“……可我永远不流泪……可我永远不流泪……泪……”娜沫突然停下来,脸红了,“我忘记词了。高老师……高老师,他怎么唱的呢?”
“该不是高老师把你的魂迷住了吧,你偷偷喜欢上高老师了吧?” 旺增西姆笑道,“高老师,高老师——”她学着妹妹娜沫亲切的称呼,用手拍打娜沫翘起的屁股。
“西姆,你一个姑娘家的,不准乱说话!”一直看着家里的姑娘们取笑的松杰老人阻止了姑娘们的谈笑,“乱说话,得罪了神是要受惩罚的。”老人双手合起来,闭上眼睛祷告着什么。
“我,我……我去看看阿尼——”娜沫红着脸,抓了一把糌粑捏在手心里,迅速逃了出去。现在是她在羞涩中的一种幸福而尴尬的托词。
“娜沫怎么了?眼神怪怪的?” 旺增西姆疑惑起来。
“闭住口吃饭。早点睡觉,多节约一点松油。”老松杰干涉道。
几个姑娘只好不说话了。
娜沫姑娘走到母亲的门口,正听到母亲声嘶力竭地咳嗽,地上一滩鲜血。“阿尼,你……”娜沫的眼睛湿润了,她知道母亲的病加重了,这种情况她已经看得很多了,但每次看见母亲痛苦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要流出泪来。她扶母亲从床上坐起来。
“孩子,没有事的。”老女人止住了剧烈的咳嗽,可仍然直不起软弱无力的身子。
“阿尼,你不要再喝草药了,没有效的。”
“家里哪有钱吃那些外地卖进来的西药啊,我生病这么久了,拖垮了我们一家人……要是我多潜心求佛拜神,病就会好的。神会保佑我的……”
“阿尼,你会好起来——”娜沫伏在母亲的背后,让母亲冷冷的脊梁靠在她温暖的怀里,一边用衣袖擦拭母亲嘴边的唾沫,“阿尼,你吃了阿古在雪山上采摘回来的草药,你会好起来的。”阿尼(母亲)已经吃了十多年的草药了,可病情没有丝毫好转,身体越来越虚弱。娜沫一边安慰母亲,一边泪水直涌……
“我会好起来,会好起来的。今后我还要帮你照看你的孩子呢?让你安心在山上放羊……”阿尼握住女儿的手,轻轻抚摩,然后,把女儿温柔的小手放到嘴边亲吻。
“阿尼,我……”娜沫突然哽咽了,泪水盈眶的脸盘轻轻贴在母亲的手背上,她想起了自己与高老师偷偷的情爱,她把汉族人高老师作为自己最爱的一个呷益(情人)去走婚人,那将是对家人、对母亲的巨大伤害。自己为了避免受到毁灭生命的打击,也许将跟着他进城,永远离开峡谷,离开阿尼……“可阿尼体弱多病,自己离开峡谷后,族人将怎么对待我的家人,对待我的母亲呢……”娜沫一边想,一边心跳不止,泪流不止。
“我的孩子,高老师很久没有来我家了,他回城了吗?”老阿尼突然冒出一句有关外乡人的话来。
“阿尼,你……”娜沫的心颤抖起来,她以为母亲发觉了她内心的秘密。
“不知道我们家的那娅跟他上学,学会多少字了。我们家已经没有钱,没有粮再供养她上学了,唉,是我拖累了可怜的那娅……”老母亲叹息,直摇头,“还是我早点死了好啊。神啊,你带我走吧……”老人苦楚的脸,泪水纵横。
“阿尼,你会好起来的……”看到母亲满脸的悲痛,娜沫姑娘突然恨起自己来,恨自己不该爱上汉族人高松柏。
沉默良久,老人垂下头。
“孩子,扶我躺下来,你去丢点草给怀崽的母羊,回来后早点睡觉吧。”
“阿尼,你夜里病痛得厉害的时候要叫我呀——” 娜沫姑娘握住母亲的手,依恋地久久不肯松开。
“去吧,孩子。”老人慈爱地笑了。
“阿尼……”娜沫抹掉眼里的泪滴,转过身来,吹灭松油灯后,轻轻关上门,却忍不住回头再望望母亲的窗口,她的心情很沉重,要是母亲知道我今后会永远离开峡谷离开她,该有多伤心……
客堂里的晚饭早已经结束了,各自忙着准备明天出门要用的东西。
娜沫姑娘走出母亲的房门,到碉楼底层的圈舍照看过她的羊群回来时,家人已经睡了。她走过松杰老人的房门时,停了下来。她面含惭愧,与汉族教师相爱,是对宗族的背叛,是对神灵的玷污,对虔诚信教的松杰热地来说是最大的嘲讽、羞辱和打击,老人一生狭义正直,忠诚于祖先和宗族,可自己的晚辈却是祖先和山神的背叛者。这种羞耻,是比失去生命更大的羞耻,更令人悲痛和愤怒的侮辱……
“我可怜的老人……”娜沫姑娘在老猎人的门口站了很久,她的手伸进腰间,那里原来藏着一把锋利的短刀。很多年以前,猎人松杰在森林里采摘松果时,徒手与狼搏斗,解救了被狼围困的藏人,因此受到族长年央西饶的嘉奖——一把先人在战场上用过的短刀。松杰老人一直把它视为最高荣誉珍藏在身边。可当娜沫姑娘十岁那年,跟随她的姐姐一起接替母亲上山放牧的那天,老猎人就将心爱的奖品挂在了小娜沫的身上,作为她的防身利器。可现在腰间空荡荡的,她已经将老人赠送的宝刀转赠给她的情人高松柏老师了。阿古对晚辈恩重如山,可自己最后还是辜负了老人的期望,玷污了老人的英名……
走过阿切旺增西姆的木屋,窗口还亮着暗淡的松油灯。
娜沫姑娘知道,阿姐在等待她的情人白马科仁夜半时分来碉楼走婚。阿姐的爱是光明磊落的,阿姐的爱是受到家人祝福的,可自己的爱却令家人蒙羞……
走过楼梯末尾那娅的小房间,娜沫姑娘听到了那娅模糊的梦话。
小女孩处于甜蜜的梦乡中,做着她童年无忧无虑的美梦。还是小孩子快乐,生活因为懵懂无知而天真无邪……娜沫姑娘暗暗决定,要在离开大峡谷进城之前或者被族人送上雪山赎罪而冻死之前,为小那娅做一个经久耐用、不怕日晒雨淋的羊皮书包,让她学到文化后离开峡谷……
最后,娜沫姑娘爬上楼顶的平台。
忠诚的看家藏獒在黑暗中却嗅出了主人的味道,它舔着主人的裤腿,在主人的身边来回转动,只有它永远对家人对故乡忠诚,能够以死守护高原峡谷,保卫主人的家园。
娜沫姑娘抚摩它宽大的鼻子,叹息道,惟有它可以述说她快乐而烦恼的心事。
极目远眺,朦胧的星光中,江水如歌,群山如聚。
娜沫姑娘望着远处雅砻江对岸的西里姆雪山,那是峡谷的藏人与外族人相爱而被视为背叛先人和山神后,被送去赎罪的地方,也是罪人的肉体和灵魂被白雪冻僵后永远长眠的地方……现在,黑黢黢的西里姆雪山,似一只凶残的恶狼,正张开血盆大口注视着她。娜沫姑娘感到一阵心慌的恐惧,她缩回头,她看见了情人高松柏老师蜗居的蚂螂雪山,苍莽的蚂螂雪山宁静而安详,她似乎看见了高松柏老师正躺在狭小的书房兼寝室里酣然入梦,想到这里,她甜甜地笑了,恐惧一扫而光,心房里充满了无限的勇气……
夜深安静。
露水爬上娜沫姑娘柔美的额头,她回过头来,轻轻下楼走进了她的闺房。
这一夜,娜沫姑娘睡得很安详很香甜……
第15章、进退两难
第15章、进退两难
经历过达瓦雪山之夜的暴风雨和卡瓦纳雪山下树林里决斗后,汉族教师高松柏和藏族姑娘尼朵娜沫,两颗年轻的心真正相爱了,他们的爱情淳朴而原始,真挚而凝重,但同时也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和即将降临的悲剧……
七月初,峡谷里木措村藏族小学开始放暑假了。
因为留恋和热爱藏族姑娘,高松柏老师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到曾经让他伤心的省城,他要在峡谷里留下来,尽量留在恋人的身边,他背着厚厚的行囊,沿着红军当年在西部高原留下的历史足迹,独自冒着酷热和泥石流、滑坡以及野兽伤害的危险,要在青藏高原上重新旅游、考察一遍……
与教师高松柏决斗后,格桑多呷伤匆匆回到邦达村。
可是猎人并没有因为战胜高松柏老师而兴高采烈,相反,他感到失败的痛苦和悲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