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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松柏的好奇心被激发了。反正学生已经走光,无人可教,自己也好随朝拜者的足迹一路追逐而去,亲眼目睹一翻转山会的神秘风采。
老校长要到县城会朋友,不能陪他去参加转山会。他建议高松柏随阿巴里寨子的藏民一道去,以便已经熟悉他的藏民能够照顾他的安全和生活。转山会的路上,将会充满千辛万苦和艰难危险。
当天夜里,高松柏赶到阿巴里寨子,找到他熟悉的娜沫姑娘。
娜沫一家热情接待了他。但听说他要随村民一道参加转山会,松杰老人断然拒绝了。经过娜沫说情,老人才勉强把他带到村长土登尼玛那里。高松柏答应遵守藏民转山的风俗后,土登村长破例同意了。因为娜沫在雪山开枪被罚的事,高松柏到他家吵闹评理,已经和他闹僵关系,但土登村长却大度地前嫌尽释,给了高松柏老师格外的恩惠。
第二天,木措村的藏民携老搀幼,浩浩荡荡出发了。但整个队伍松散混乱,以寨子为单位结伴向拉拉里雪山缓缓推进。但整个村子,乃至整个峡谷的藏民却又是一个最具凝聚力的强大整体,是神将他们团结在一起。
高松柏手执微型摄像机来回跑动,记录转山会途中珍贵的人文场景。他的镜头扑捉到一位对神虔诚的老人。老人身穿着露出一只胳臂黑羊皮袄,一手端着一个小木碗,一手摇着一个小转经筒。老人走几步,停下来,卧倒在地上,手肘支撑着沉重的身子趴在黄褐色的大地上 ,磕等身长五体投地的拜礼,他干瘪开裂的嘴唇亲吻着他深爱的热土,然后,爬起来,趋身向前,走走停停,一路朝着雪山的方向行磕拜礼。
小孩子也学着老人的样子行磕拜礼。
这样,行军速度如蜗牛爬行。
日渐黄昏,天山共色。
朝拜的队伍停下来。
他们开始在山涧的公路边寻找开阔地扎营安寨,支撑好帐篷,点起篝火,烧水做饭。远远望去,山腰公路边,或者紧贴悬崖的岩石上扎下的一个个帐篷,如天空中燃烧的繁星。他们取出背包里做好的糌粑和干粮当饭吃,一边大口爵嚼冷糌粑、牦牛干,一边大口喝着兑了雪水的酥油茶。糌粑和酥油不多,得省着吃,他们就喝在路边岔路口的临时摊点买来的方便面和冰水。
每一个信徒都吃得津津有味。
看到那些劣质、过期食品,和肮脏污浊的冰水,高松柏心里发愫,他拒绝了娜沫一家“敬奉”的食品。他劝阻老人和小孩,喝那些脏水会生病的,可没有人肯听他的。
高松柏只好孤独地躺下来看满天的繁星。
突然,一阵婴儿的啼哭从人群的嘈杂声中传进他的耳朵里。他循声望去,路边的帐篷前,一个藏族妇女正在给皮袄里的婴儿喂奶。崭新的尿布、稚嫩的哭声,他判断出婴儿不超过六个月。
高松柏摇摇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妇女身边的包裹上还坐着三个小孩,大的姐姐十五、六岁,两个七、八岁大小的弟弟。难道还不懂事的小孩子也信教?
“愚昧。”高松柏同情地哼了一声,走开了。当他在夜色中回到自己的睡袋边时,他的腿脚被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绊倒,差点摔到公路边的悬崖下去。
“谁?”高松柏惊魂不定。他在黄昏前铺好睡袋到外面散步时,旁边的空地上还没有这个裹着的东西。
“我。”低沉而沙哑的声音。
“啊,你——”高松柏惊慌地用打火机照明,他看清楚了。
一个卷缩窝囊的身子正从一个厚厚牦牛皮做的毯子中钻出来,恐慌地连声道歉谢罪。那是卑恭的兽人——驼背郎措。
他什么时候也跟着转山来了?一个被山神抛弃、差点被惩罚而死的残废人也去拜山?那不是自作多情吗?难道神灵对他的惩罚还不够?高松柏为驼背的不觉醒感到悲哀。“你来干什么?”高松柏狠狠踢了牦牛皮囊一脚。
驼背家里穷得四壁透风,没钱做别人家一样的大帐篷,他就用将剐下的牦牛晒干做成皮囊,用它裹在身上御寒。“我、我转山——”驼背在高松柏面前很自卑。在高贵的城市人高松柏面前,他永远觉得矮了一大截,为自己的丑陋羞愧、自责、怨恨。
“你规矩点,懂点礼貌好不好?不要睡在路中央,一脚踩上去怪吓人的。”看到驼背低头唯唯若若、尴尬满面的样子,高松柏训诫几句,走开了。
娜沫姑娘已经在高松柏的睡袋外等候他。她担心他夜里离开大队人马被黑熊叼走,或者失足摔下山谷。她在家人熟睡后,钻出了帐篷。
“你哪里去了?早点睡,明天还要赶路。”娜沫对高松柏格外关照,他是妹妹的老师,又是随她家上路的,她有责任保护他的安全。
“刚才我踩在驼背的身上了。”高松柏一边说,一边整理他的睡袋。他的睡袋就是一张简易的军用帐篷,虽然简陋,却非常耐寒和保温,是他专门从省城带进高原用来野外考察时用,没想到这次转山就用了了。
“驼背来了?在哪里?”娜沫有些吃惊。
“就在前边的路旁睡着呢。”
娜沫顺着高松柏手指的方向望望, 却没有说话,她沉默了好一会,回头,“今天你已经很累了。早点休息吧。”她将高松拜压皱的睡袋拉伸,然后走到她家的大帐篷,钻了进去。
高原初春的夜,没有风,却格外寒冷刺骨。
高松柏仰头躺下,却无法入睡。老人爬在地上磕拜、亲吻大地,妇女怀抱哭泣的婴儿喂奶,娜沫虔诚求神的脸,驼背卷缩在牦牛皮里瑟瑟发抖……他开始以哲学家的头脑思维,是什么力量让他们把神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看得比他们的财产更重要?
第二天,第一缕红霞出现的时候,朝拜者就吆喝着上路了。
高松柏老师躲在睡袋里蒙头大睡。娜沫姑娘在睡袋外不停地催促,吆喝他。好一会,高松柏终于懒洋洋起来了。
朝拜者已经走光了。
高松柏睁开朦胧的眼睛。他愣住了,他看到地上满目狼藉:遍地的垃圾,犹如一个小型垃圾场,它们都是朝拜者丢弃的食物、塑料袋、便溺的秽物。他没有说话,弓下身子,将路边的垃圾袋和纸屑拣起来,装在口袋中带走……
今天,朝拜路上的第二十三天。
高松柏对信徒这种枯燥机械的磕拜活动已经厌倦了。他的摄象机不再对准那些衣衫近乎褴褛的藏民,和他们崇拜神灵而木呐的表情。
近一个月的颠簸,如蚁爬行的队伍已经人仰马泛,特别是老人和小孩,尽管精神仍然快乐,但身体在长久的饥饿、寒冻和劳累之中,已经严重透支,一个个老人已经是面黄肌瘦、憔悴不堪,整个朝拜队伍的身体已经垮下来。先后有许多老人和小孩病倒。随行的巫师或者喇叭为病者唱驱邪歌除病魔。
高松柏心急如焚,照这样的蜗行速度,别说是赶到拉拉地雪山,就是在朝拜的路上,也要死很多人了。
中午,木措村的朝拜者在山涧停下来。准备吃了干粮后继续赶路。人们放下行李,拿出干粮就着从山垭口找来的冰水喝下去。
“阿麻里嘎病倒了。”前面有人大喊。
高松柏忙丢下手中的罐头食品,掏出内衣口袋里的西药奔了过去。朝拜的人,大多数是因为饥饿、寒冷和劳累造成的。这种伤寒病用西药阿莫西林就很有效。他看到这种情况已经好几次了,有了一些经验。
一群人将公路团团围住,大家在急切施救。
高松柏老师推开拥挤的人群。
病者正是木措村阿巴里寨子的阿麻里嘎老人。一个善良、勤劳的守林人。他的几个儿女正围住老人,跪在老人的脚边默默诵念经文祷告,以求老人的灵魂能会醒过来。
“念经怎么能救人的性命?”高松柏俯下身子,用手探视老人的额头。老人脸膛发黑,嘴角颤抖,口吐唾沫,却全身滚烫,好象是食物中毒了。
“老人吃了什么?”高松柏看见老人脚边早已经过期、发霉的饼干。他明白了,责问道,“你们怎么给老人家吃这个东西?喝不干净的脏水呢?”
“是啊,我们都吃这个,都没事的。可阿古(舅舅)单单病了,怕是妖魔作怪。哦萼饿的恶才地无几佗——”老人的大额者巴达心痛地叹气,说完马上念起咒文为老人祈祷。
“念经有什么用,要用药物。”高松柏为这些愚昧的藏民生气,他推开老人的家人,拿出手中的西药要为老人退烧解毒,“这是水吗?怎么比冲马桶的水还脏呢?”高松柏将木碗里的脏水倒掉,站起来大喊,“娜沫,把我的那瓶矿泉水拿过来——”
“你要干什么?”大额者巴达惊醒过来。
“给老人喂药啊?难道人病了不吃药而让神给老人打针吗?”高松柏反问,嘲讽的语气。
“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