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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茫然地想着,混不觉怀抱里的人已经醒来。
伍子胥微微睁开了眼,视线上抬,以空落的眼神,凝视着帐顶。
而后,手轻微地动了动。
阖闾醒觉,低头看去,只看见对方苍白修长的手推在自己的衣襟上,虽然微弱,却是一个不容忽视的拒绝的手势。
他眉目低垂,黯然了一瞬,忽的扬了扬眉,笑问:“你要我放开你?”
伍子胥微微点头。
阖闾却又抱紧些,冷笑:“我偏不放。”
他的手指顺势摸索下去,在对方的腰际轻轻抚动,只淡淡说:“你上一次威胁我,说若我对你无礼,就把我从王位上拉下来……我告诉你,此时此刻,王位什么的,对我再没有意义!”
他抿了抿红润的薄唇,又现出一个愉悦的浅笑:“所以,无论我现在做什么,你都再阻止不了我,是么?”
他笑的时候,眉眼之间,有一种出奇的妖冶神情。那本该属于美艳女子的神情出现在那深黑色的细长眼角,却带着些微的萧煞与亢奋,仿佛优雅的兽遇到新鲜的血,正微微翕张了利爪,低伏了腰身。
伍子胥脸上,瞬间闪过一种苍白的神色。
那就像是有什么在迅速地冷却下来。
他紧闭双眼,再不言语。
2
阖闾发现怀中的身体僵硬,暗叹一口气,缓缓放开手让伍子胥平躺下来,忽然轻笑道:“我逗你的。”
伍子胥猛然睁眼,愕然地看他一眼。
“因为你总是冷漠到事事不关心的样子,”阖闾慢悠悠地说,“我实在忍不住想看看你的另一面。”
他又浅浅地笑了笑,笑意一如春风过水。
“比如,生气的样子,害怕的样子,开心的样子……”
他一桩桩数下来,每说一句,伍子胥的神情,就微微地变得柔软一些。
“这些,你从未在人前表现过。我有时候忍不住想激怒你,即使只是看看你情绪失控的样子也好。这至少……能让我感觉你是个活生生的人。”
伍子胥默然。
阖闾柔声说:“我……求之于你的,不过如此而已。”
良久,伍子胥轻轻叹息一声。
“我并不是……”他困难地开口,窒了一窒,才继续说,“我并不是故意要,作出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只是……”
“只是你天生如此?”阖闾慢慢地说,“我不信。”
他站起,到案边取了一个小小的玉盏,又走回来,坐下。
“你渴么?”
伍子胥微微点头。
他轻柔地将一只手叠到伍子胥的脑后,将他微微扶起一些,又将那玉盏凑近了对方色泽浅淡的嘴唇,一边说:“你父亲伍奢对你的评价是‘少好于文,长习于武,文治邦国,武定天下,执纲守戾,蒙垢受耻,虽冤不争,能成大事’。虽然也说到你的淡定从容,可没有说你是个没感情的木头人。难道他错了么?”
“他没有错。”
伍子胥浅浅啜了一口水,眼睛微微眯起来,阖闾意外地看到他眼中痛苦的神色。
“但是你可知道,他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的?”
“楚平王当时囚禁了你父亲,欲杀之,又怕你和你哥哥在外作乱,因此要他召你们回来。你父亲于是说了这番话。他很了解你,知道你不会回去送死的。”阖闾笑道,“我对你的过往,也算了解。”
“当时我和兄长接到父亲的信,明知道他是让我们回去送死。父命不可违,王命亦不可违。我和兄长决定,他回去,而我流亡他国,伺机报仇。”
伍子胥说起这些事情,仿佛前尘往事云烟缭绕的,都已经散尽在红尘里。但是阖闾知道不是。
“我一路逃到大江之侧,听到了父兄死亡的消息。那……是我一生中最后一次恸哭。”
“而后你就忘情绝情到了,对自己也残忍的地步?”阖闾放下杯盏,忽然挑眉,浅笑,“但是这不足以解释你身体上的洁癖。”
伍子胥皱眉。
“你想听我说什么?”
阖闾深深看进他色泽透明的眼睛里去,“我不想听你说什么了。无论你的理由是什么,只要我改变最后的结果,不就好了?”
他忽然伏下身。
伍子胥只觉得自己手指尖传来轻柔的呼吸,而后,一个柔软的东西落在了上面。
他惊了一惊,下意识地缩手,阖闾却抓住他的手腕,用力虽然不大,他却挣脱不得。
他宁愿相信这挣脱不得,是因为自己身体的虚弱。
“你看,这并不可怕。”阖闾柔声说,“还是你如此憎恶我,憎恶到连一点小小的触碰都不可以有?”
“不,不是这样的。”伍子胥艰难地说,“我并不是憎恶你……”
“那么你是憎恶你自己了?”阖闾轻笑,“你依然纠缠在过去的记忆里。身为楚臣而叛国灭国,这冲击对你太大,以至于你不得不将自己封闭起来?”
伍子胥再度默然。
“子胥……”阖闾轻声呼唤他,“我知道你志向高洁。你自己也说过,当年对楚国的出兵,对楚王的复仇,是‘倒行而逆施之’。你明明知道还去做,因为你必须复仇,才能让你心中的恨和绝望有一个宣泄的出口。”
伍子胥抬目,望向他,那眼神里有一种猝然的醒。
“但是你当年所作的一切,都和你的志向完全抵触,你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洁的,然后更进一步的,认为自己也是,所以你才拒绝任何人的接近,包括我。”阖闾柔声说,依然执着他的手,“可是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是你放开的时候了。”
他轻啄伍子胥的手指,这一次,对方没有挣扎。
“为你自己活下去,不好么?”
伍子胥茫然看向他。
阖闾的薄唇边勾起一个信心满满的笑。
“楚国已经退兵,明日我就率军前往泽地,和末支、歧籍夹击越国。”
他的吻轻柔而频繁地落在那只手上,虔诚而细密,那柔软与温暖让伍子胥产生一种泫然欲泣的错觉。
“光……”
他不知不觉间呼唤对方的名字。
“嘘……”
阖闾抬眼看着他,微微一笑,又低头,在他手腕上,印下深长的一吻。
嘴唇上传来的触感奇异。
淡蓝色的脉搏,在苍白的皮肤下微微跳动着,一下,又一下。
“等我回来。”阖闾悄声说,“我会带着最好的礼物来见你。”
3
秋风渐起之际,越王允常的死讯,终于再也遮掩不住。
越王允常其实已经死了很久了。
为了掩盖他的死讯,等待世子勾践回来即位,他的尸体被用药材护着,秘密地藏在宫中,只放出消息说他病了。
越国朝廷上下都陷于极度的恐慌中。
他们的世子勾践,未来的越王,到底在哪里?!
连防腐的药材都遮盖不住尸臭的时候,驻守在吴国泽地的末支、歧籍两路大军,忽然挥师左右夹击,进攻越国。
越国猝不及防,在极短的时间内被连下七城。
而此时吴王阖闾也终于挥师出击,与末支和歧籍的军队形成三方夹攻之势,眼看越国的边防被逐步攻陷,吴国的军队如利刃切入越国腹地,越国都城会稽岌岌可危。
军营内,王帐之中。
阖闾垂目看着案上两份帛书,皱眉沉吟。
白喜站在旁边,偷偷地观察了他的神色良久,低声问:“大王,何事滋扰?”
“末支的军队在哪里?”
“在离此西南八十里驻扎,只待明日和王师会合。”白喜回答。
阖闾点点头,又问:“歧籍的军队呢?”
“歧籍将军的军队逼近越国都城会稽,现在在会稽北面的李地驻军,离我军百二十里。”白喜对答如流,内心却忐忑不安。
这次出征,阖闾命伍子胥驻守,而让自己随军出征。虽然自己眼下的身份是统帅三军的太宰,军队的指挥大权却在阖闾手中,这举措明显是信不过他!
阖闾听了,却皱了皱眉,冷声道:“末支的军队为何不去攻会稽?”
“这个,微臣就不知道了。”白喜卑声回答。
阖闾笑了笑,手指两份帛书:“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什么?”
“一份是末支的,一份是歧籍的,两人都密奏说对方在攻打泽地时隐藏实力,别有居心。”
他伸手,十指交握,冷笑。
“两人中必有一个在说假话。”
“可问题是,究竟是哪一个在——”白喜偷眼看了下阖闾,又低头,“下臣不敢妄自揣测。”
“不敢?那就是已经揣测过了?”阖闾冷冷一笑,“说来听听。”
白喜捏了把冷汗,惴惴地说,“末支将军前来泽地后,损兵折将,而歧籍将军来后就一路势如破竹,那,究竟谁在说谎,不是很明显了么?”
“有时候,事情看起来并不像表现的那样,”阖闾深思着说,“末支初战失利,寡人已经谅解了他,他没必要再为此事而背叛寡人!”
“大王是否还记得暗害伍子胥大人的末借?”白喜偷偷挑眼,看着阖闾阴晴不定的脸,说,“他……是末支的,族弟。”
阖闾长呼一口气,冷笑:“如果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