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谢过老爷。六两虽是粗使丫头,家务大事本不该插嘴的。可是,六两以为,知恩不报,良心不安,知祸不言,必遭天谴。离开西峰前,六两已感觉大祸将至,屡次提醒老爷,老爷事烦,不及决断。而今,离开西峰已经一月,家里音耗皆无,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愿老天保佑。六两斗胆请老爷二太太速回。当此危难之机,祠堂地对咱家尤为要紧,六两愿守在这里,用心经营管护,青黄不接时,还可作为全家暂时的落脚地。万请老爷二太太首肯。”
马正天吃惊不小,既而内心恼怒万分,念她身子不便,又念她因为泡泡的横刀杀出,心中毕竟不快,当着泡泡的面,他不想再做申斥,只是冷言道:
“是不是危言耸听了?我马正天半生光明,慷慨一方,能有什么大祸?你看重祠堂地,倒是独具慧眼,你要是乐意,我给你留几个下人,祠堂地今后就交由你管了。”
六两起身,又跪下去盈盈一拜,垂泪道:
“谢老爷信任。不过,六两所言祸端将至,并非空穴来风,老爷可以不信,但至少应遣人回去看看,如果一切平安,也就放心了。”
看见马正天脸色越发难看,泡泡忙说:
“六两姐姐所说,虽非亲见,倒也不可忽视,老爷如果不愿即刻赶回西峰,派人骑快马去看看,倒是必要的。我在过门前那几天,看见知府衙门经常人来人往,个个鬼鬼祟祟,咱家又处在风口浪尖,凡事小心些,也是应当的。”
“那好吧。”泡泡答应了,马正天虽极不情愿,却也不便同时驳两人的面子。六两又是一拜,说:
“谢过老爷,谢过二太太。”
正在这时,龚七跑来报告,说是邱十八邱爷来了。马正天从来都是机敏过人的人,当下一切都明白了,他经历过无数危机,此时还是禁不住心中一颤,他望了六两一眼,六两读出了其中的深情款款,不觉眼眶湿了。泡泡和六两急忙要去屋里回避,马正天说,邱爷不是外人,一起听听也是好的。
邱十八没来过祠堂地,他是根据大致方位,一路摸索来的。因为是连夜赶路,无法向人打听,走了不少冤枉路,一百多里路程,他走了至少二百里了。不愧是脚户出身,一夜零半天,走了这么长的山路,看上去倒不怎么疲惫,只是渴坏了,一连喝了五碗热茶,说起话来,嗓子好像才利落了。饭已经安排人去做了,邱十八从褡裢中摸出还剩小半块寸厚的烙盔,张口咬出一个大豁子,笑说:饿不着咱家的。马正天连忙阻止道:兄弟,快再别吃干烙盔了,你再耐一小会儿,说话饭就来了,兄弟一路这么辛苦,让我这做大哥的,心里十分过意不去。邱十八连夜冒险赶来,一定是有要事的,可他居然不着急说,一连瞥了几眼泡泡和六两。虽然一瞥而过,瞥的很隐蔽,很不经意,还是没有逃过马正天的眼睛。他笑道:
“邱兄不辞千辛万苦,一定是有要事吧?你二嫂和六两是我专门留在这儿的,遭遇大事,让妇人吹吹枕头风儿,也许脑子还会清醒点儿。”
“哈呀,我的大掌柜,你知道出了大事,还在这儿三丈高两丈低地闲话?让兄弟说你是大将风度好呢,还是说你麻木糊涂好呢。”
“死猪不怕开水烫,这样说最好。什么大事呀,六两丫头倒是预感到了,却不知详情。”
邱十八突然脸色通红,嘴唇乱颤,他说:
“牛不从那狗日的,掌柜的哪一点对不起他了,竟然伙同别人,挖了马家的墙角。还有那个海树理,更不是东西,把掌柜的全部来往账簿、营销网络,交给了那个人面兽心的狗……狗官!”
马正天着实吃惊不小。这时,厨房前来请示邱爷到哪用饭。邱十八烦躁地挥挥手说,火都烧到屁股门子上了,还穷讲究个什么,就在这儿边吃边说吧。马正天依然不动声色说,邱兄不用心急上火,天塌了,咱就说没天的话,茶消停喝,饭消停吃,话消停说,事消停做,有咱弟兄在。
邱十八不到一袋烟工夫,连下三大老碗臊子面,又灌下一大老碗热面汤,吃得满头大汗,眼见得精神头足了。原来,马正天离开西峰不久,第一趟盐就运回来了,二百担盐照常交给年家,五百担盐却交给了牛不从,马家只收了一百担。往常,马家都是要收五百担以上的。马家盐店伙计慌忙向海树理汇报,他却阴阳怪气说,买卖自由吗,人家想交给谁,咱管得着吗。掌柜的不在,账房又是这种态度,伙计见势不妙,趁夜去找邱十八。邱十八毫不知情,连夜去问他手下的弟兄,结果大出他的意料,有七成弟兄都把盐交给牛不从了。他们支吾说,牛爷说了,马家很快要被官府满门抄斩了,与马家有关的人都要被杀头的。邱十八跳脚大骂他们没良心,说马爷为了穷弟兄,到手的银子不要,反而为了大家冒险,你们却这样忍心出卖他。挨骂的人要不低头不语,要不强辩说,谁不怕杀头呀,朝廷大军一到,马家人有钱,或者远走天涯,或者买通官府,我们只好伸长脖子挨刀了。邱十八问哪来的朝廷大军,他们一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消息的来源却都是牛不从。邱十八是个没耐心的人,只有跳脚大骂一顿了事,他去找牛不从,几次都吃了闭门羹。他手下只剩一百名弟兄表示,生生死死要与马爷邱爷绑在一起。后来,他从乏驴那儿得知,铁徒手早给马正天设好了圈套,下嫁心爱的丫头,便是最厉害的一招。马正天果然中了美人计,不但放松了警惕,还离开了老窝,铁徒手趁机策反海树理,拉拢牛不从,迫使年家保持中立,许诺从牛不从店里划去一部分业务,马家被掐头断尾斩腰掏心,眼见得要垮了。
邱十八在说这些话时,几次提到铁徒手,几次瞥泡泡,脏话浑话快要脱口而出了,却一一硬生生地夹住,把脸都憋青了。泡泡看在眼里,等邱十八换气时,赧颜一笑说:
“邱爷要说什么话,尽管说,不妨事的。知府大人虽是我从前主子,又有恩于我,可我现在是马家人,所谓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对于女人,婆家才是永远的家。”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说的字正腔圆,情真意切,一听都是心里话。马正天一边听邱十八说话,一边捎眼瞥泡泡,怕她脸上不好看,听了这话,心底波澜涌上脸来,红彤彤与春阳相映生辉。六两心里是嫉恨泡泡的,当然首先是她的横刀夺爱,以目下情形看,泡泡的专宠已然成为大趋势,有这个坚硬的芥蒂存于心中,她便一个心眼认定,泡泡参与了铁徒手的阴谋,她是铁徒手放出来的一条美女蛇,把马正天咬死,把马家搞垮,她的使命才算完成。没想到,她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凭女人天生的灵敏感觉,泡泡并非虚言。对她来说,马正天永远第一,只要泡泡能真心待主,她对她的仇怨也退居次要了。而这又带动了她心中的伤感。也就是说,如果马家不能够逃脱此劫,那么,谁的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如果马家侥幸脱了此难,那么,泡泡在危难面前的忠诚与坚守,反而会与马正天成为患难之交。此前,马正天因色而动,此后,又有友谊成分的加入,别的女人再想在马正天那里占得一席之地,恐怕难了。想到这层,六两顿感心灰意冷,刚才说要留在祠堂地,多少有些赌气的意思,现在,再看眼前山水环绕,想起到西峰后,将日夜旁观他人缠绵,自己独守空房的凄楚,更坚定了留下来的决心。对邱十八来说,如果不发生铁徒手整治马家这件事,马正天与哪个女人相好,与哪个女人婚媾,完全是个人的事,作为朋友只有祝愿他花好月圆了,可是,当听到泡泡竟是铁徒手套在马正天脖子上的一道绳索后,他对这个女人的厌恶和仇恨达到了极点,只是碍于马正天的情面,暂时隐忍不发。他听泡泡这样一说,厌恶和仇恨当下减轻了,但,在这个特殊时刻,想凭一句话让他相信一个人,那是完全没有可能的。马正天安慰邱十八说:“邱兄,古人说,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你我兄弟一场,在这紧要时刻,我看见了你的心。不过,也没什么要紧,天要亡我,人力何为,天不亡我,其奈我何!我相信,咱们兄弟齐心携手,没有闯不过去的难关。”
大家决定,今晚安排妥帖祠堂地的一应事务,明天一大早,一同赶往西峰应付局面。邱十八心急,鼓动马正天连夜出发,马正天笑说,黄瓜菜已经凉了,就凉吃吧。当夜,他把七家供奉祠堂的佃户招齐,声明原来的地租不变,但,今后六两就是他们的主子,要一切听命于她。七家户主听说原定的地租不变,都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