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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里提出几万斤,拿出三千两银子,又去游说年老爷,年老爷与马家不合,可在大事上,脑子是清楚的,也准备了很多粮食,很多银子,只不过他家没有基地,你老太爷便让年老爷带领家小,押送金银细软,躲到咱家祠堂土城了。乱兵打来了,官军在城外打了几场硬仗,双方死伤那个惨哟。随后,官军抵挡不住,退进西峰城,守了一天一夜,撤了。在破城的那一夜,你老太爷也走了,留下海树理全权处理后事。乱兵一进城,见房就烧,见人就杀,见女人就奸,全城都遭了祸殃,惟独把马年两家放过了。海树理看见事情还有转机,便找着乱兵的头儿,替西峰全城百姓求情,答应由马家出面,为乱军筹集粮食和军饷,好歹才打发走了。事实上,大多数粮食和银子都是由马家代大家出的。你老太爷嫖风浪荡一辈子,为啥没人说人家呢,一,人家有钱,这二呢,人家有恩于大伙,人家与那么多女人有染,双方都是自愿的,你老太爷可从不干欺男霸女那种缺德事的。
我那时候,正如马登月所说,纯粹是一个瓜毬娃,整天只知道和哈娃没明没黑地疯玩,哪有闲心理会那些陈年旧事,有关马正天的长长短短,跟我是毬上挂镰刀,离心口还远呢。不过,关于牛不从的根根茎茎,我还是挺感兴趣的,因为据马登月透露,他是叶儿干妈的爷爷。我当时有些不大明白,叶儿干妈姓叶,牛不从姓牛,我问马登月,这老家伙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说,真是个瓜毬娃,给你说你也不明白,你把种子撒到别人家庄稼地里了,长出来的庄稼自然是别人家的。弄不明白的事我懒得理会,我才不动那类没意思的脑子哩。总之,那一年的正月十六这一天,牛不从像一头第一次上路不知天高地厚的驴驹子,心里想着与他的两个干妹子会面的来劲事儿,在家里心浮气躁,上街散心来了。
一街都是清冷,一街都是无趣,转悠到老城壕时,他突然想起这是西峰的所有班子店全在这里,他是从不来这种地方的,他与女人说不上有多干净,但他坚持和良家妇女来往,不与窑姐打交道,是他做人的底线。但他听说这地方不错,是男人的销魂地。想起班子店,自然想起了那个洋窑姐儿,那些好这一口的人,把那个什么洛娃说得神乎其神,一天接十个客人仍然谈笑自若,一派余勇可贾的架势。一天十个男人是什么路数呢,一个人五十两银子,十个人,就是五百两,乖乖!简直是一个银子冶造局嘛。有人说,一天接十个如狼似虎的男人,水滴石穿,绳锯木断,铁打的女人也招架不住的。可听过了招的嫖头们说,败下阵来的是男人,每接待完一个男人,她都轻蔑地抿起猩红的好看的嘴唇说:你的,不行!这方面的话,从马正天嘴里说出来最是靠谱,后来,他给人透露,那洋姐儿确实厉害,咱西峰的好男人,在她那儿,把脸都丢光了。他扬言,谁要是有本事伺候地那洋姐儿告饶,给咱西峰男人把脸面挣回来,我马正天情愿出一百两银子为他庆功,而且,他愿意预支五十两本钱。银子是好东西,一百两银子,有的人一辈子还挣不回来呢,何况这么好的事,又能挣这么多的银子。这一段时间,西峰街上的男人走起路来,个个抡胳膊撂腿儿,在老城壕窜来窜去,可是,敢去马家领本钱的人一个也没有。也有那些做事稳当的人,翻箱倒柜,或东抓西借,凑够本钱,偷偷溜进去,先试一回,如果可以,再去马家那儿报名,再连本带利捞回来,把西峰第一男人的美名夺过来。可是,一个个昂首进去,一个个低头出来,白白耗费了五十两养家糊口的银子,那些男人从听风堂出来第二天,是光棍的,都低眉顺眼,涎着脸,这家进那家出蹭饭吃了,拖家带口的男人,第二天就全家就揭不开锅了,娃娃哭闹,婆娘跳井上吊,弄得一蹋糊涂。马正天做人还是仗义,及时给一些资助,让这些虽败犹荣的英雄暂时渡过难关。牛不从想到这里,不觉心热了,丹田以下火烧火燎,他真想立即冲进去,会会那个洋姐儿,听说西洋人的火枪火炮厉害,身子总还是人吧,不会是什么狗屁机器吧。可是,他没有五十两银子,家里满打满算只有二十两了,房子卖了是凑得够的,但他不是那些脑子不整齐的二杆子,他是不会下这份赌注的。去马正天那儿申请这笔本钱吧,一是面子拉不下来,要做人上人的人,咋可靠这没名堂的手段呢,二来,他在听风堂门口抖擞了半天身子,觉得底气不足,为了争脸,倒把脸丢了,算啥事嘛。
牛不从心里想着事儿,脚下踱着碎步,在空旷冷清的西峰街上一连走了几个来回。猛然间,听见锣鼓唢呐从老城壕方向响起来,朝城中心渐行渐近。这是演的哪出呢,他心下有些疑惑,又有些鼓舞,便迎头蹀躞过去。面前来了一群人,排着整齐的队伍,最前面的那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得意洋洋,身披红绸飘带,风吹带舞,煞是威风。一左一右是两个吹鼓手,两筒唢呐喇叭朝天,吱哩呜噜,呕哑啁哳,把天上的浮云都搅和乱了。跟在马后的是锣鼓手,破锣发出难听的破碎音,牛皮鼓旧得不像样子了,响声沉闷,一声声震得街道两边的老房子灰尘四扬。定睛看去,骑在马上的好像是黑娃,在身后使劲擂鼓助威的却是那个死不了的混混乏驴。牛不从心下大惑,这些混混子今天要干什么,神仙卧在家里当乌龟了,头蹄下水出来当大王了?马上的那个人就是黑娃,他不就是年家的园艺工,立什么大功了,这样威风的?他觉得有趣,跟在队伍后面看热闹。刚还死气沉沉的西峰,让这一帮人闹活了。家家户户大门哗然开了,老老少少涌出来,男人和大点的男孩子跟在队伍后面,吆吆喝喝瞎起哄。
队伍走到马家门前停下了,锣鼓唢呐一齐戛然停了响动。乏驴一瘸一拐,闪出队伍,清清嗓子,对龚七大声喊道:
“快去通报马老爷,乏驴有话要说!”
龚七心中不乐意,却不敢怠慢,向前躬身道:
“大侠请稍等,小人这就去。”
一会儿,马正天摇摇摆摆出来了,离老远,黑娃慌忙下马,缩身而立,乏驴抖擞精神,把弯曲的脊梁努力地挺起来,又挺不太直。在马正天一条腿迈出门槛时,乏驴迎上一步,双手抱拳道:
“乏驴给马老爷拜年!”
“不敢当,不敢当!马某也给大侠拜年。请问,有何见教?”
乏驴拱拱手说:
“见教不敢,乏驴只是想问问老爷,老爷说话算数吗?”
马正天一笑说:
“请问大侠,马某有过说话不算数的行径吗?”
“回老爷:没有!”
“那么,就请大侠示下。”
“乏驴听过一个传闻,说是老爷发话了,谁要是把那个洋姐儿拿在马下,让她服气,就是给咱西峰的男人争脸了,老爷情愿奖赏一百两银子,请问老爷,此话是真是虚,是真,请老爷兑现诺言,是虚,乏驴给你老人家磕头赔罪,转身就走。”
马正天呵呵一笑,说:
“是真的。”
乏驴近前一步,随手往后一指说:
“如今,英雄来了,特地前来领赏。”
“哪位?”
黑娃往前赶一步,跪下磕一个响头,说:
“黑娃给老爷拜年了。”
“就你?”黑娃本身有黑又瘦,弯腰驼背,活像一只大号的黑蚂蚁,全身搜刮干净,也没有几斤肉,可名声在外,他经常给人说,他逛窑子,从来都是进门掏出一两,出门挣回二两,人问钱是谁给的,他说是窑姐的私房钱,人说你要钱没钱,穷得毬眼眼儿冒穷气,要人没一些儿人样儿,长相顺溜的老母猪都不愿搭理你,窑姐又是专门挣皮肉钱的,谁肯给你钱?你把牛吹得跑进你家祖坟了。黑娃深沉一笑说,你爱信不信,你不信,我不少挣银子,你信了,我又不多挣银子。人们追问半天,他才说,窑姐儿让他折腾得受不了,一个劲催他快快完事,他就是完不了,她们实在受不了了,给他降价,求他快点,他还是快不了,她们又答应免了他的一切花销,只求他快点结束,他还是不结束,直到她们告饶,给他倒找一倍的嫖资,他才见好就收。没有人相信他的话,这话太离谱了。可是,几个常逛窑子的老嫖头证实,那些经过黑娃手的窑姐儿,提起黑娃的名头,个个立即皮肉紧缩,脸上的脂粉被挤得纷纷飘落,身子像老母猪筛糠似地,当下立脚不住,呻吟连天,说那简直不是个人嘛,谁家的牲口圈没关严实,把一头配种骡子跑出来了?马正天听人说过,却不大相信,这次,看来,这小子还真是个人物哩。他盯视了黑娃几眼,见他不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