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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对于她们两个的赞口不绝,我全部接受了!我开始笑得比较自信了。甚至对笑阳说,“牛仔裙和它不是很配,我不如还是穿我的黑裤子吧。”于是,她们开始给我找鞋子配。张庭有一双漆皮的高跟鞋,仿鳄鱼皮的那种纹路,很新。
至此,装束方面才达到各方的标准。都很满意。
走廊里已经到处都是饭碗和勺子的声音了。她们说,先去吃饭吧,回来化妆。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就变得和原来的我没有关系了。一套改变形象的衣裤可以完全制造一种新的跃跃欲试的兴奋。我居然欣然答应“回来化妆”。但是在走出宿舍门的时候,我还是犹豫起来,我从来没有这种装束出现在校园里。我想起范笑阳先前说的,有很多人在打听我,我明显地感到,先前的那种满足感,突然被不自信所打败。
我坚持她们去买饭,我在宿舍里等她们。她们同意了,因为她们都看出了我的怯场。不敢去食堂是害怕熟人,并不代表会在满是陌生人的DISCO也怯场。
吃完饭,开始化妆。她们先是换衣服,张庭穿了一条牛仔裤,小腰身很漂亮,裤子是低腰的,她配了一件短小的蓝色T恤,紧身的线条。这样子看上去并非很出跳,但是随后她拿出一双露趾的凉鞋,这才一下子有了焦点。所以,她化妆的第一步是涂抹指甲油,紫色的,是脚上的色彩;手上的,她只是涂了一遍淡金色的、淡到几乎无的薄彩,涂抹之后的手在灯光下一挥动,果然非常闪亮,并不妖冶。
大约四十分钟之后,她们不再折腾衣服,而是坐定在镜子前。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们,觉得世界到了晚上,似乎就变了。她们不断地给自己增添“非我”的色彩,在不断的尝试和返工中确定“我”的形象。而我一贯认为的“化妆”只是扑点吸走油光的粉,再上点口红就可以了。但是她们不。她们仿佛站在青春和成熟的后台,终于可以浓妆淡抹地走上舞台了,胸有成竹、却又迫不及待,最好一个晚上就能尝试淑女和妖女几种形象。她们涂抹粉底液的动作惊人的相似,象牙色的乳液,点上脸颊,划着圈涂开,关注着眼角、唇旁、鼻翼的部位,她们一定是经常在一起演练过的。
她们有很多化妆品,一个人一个大大的化妆包,里面有起码五支口红,粉饼和散粉,睫毛膏和睫毛夹……似乎一应俱全。她们把这两个包里的东西都摊出来,放在桌子上,她们说,你随便用。
我不用。我只是从包里拿出我的一盒粉饼和一只粉红色的润唇膏。三分钟后,我就没有事情可以做了。
直到她们两个上完了眼影、睫毛膏、口红,才注意到我。范笑阳说我“清汤寡水”。
我们开始很大声地笑,似乎变脸之后应该变得不一样,兴奋极了。
范笑阳用左右手食指比划了一下说,“你要把眉毛修成朝上的、有点眉峰的感觉。要多拔去点!要细!”那一年,流行细弯眉毛吧。在眉峰之下,不能有很厚实的眉毛,必须都拔去,然后再用眉笔描均匀、描长。于是,在那个兴致勃勃的晚上,我第一次用眉笔将眉毛描得又长又细,在这之后,张庭似乎等待已久地递上一盒眼影,棕黑、灰和白的颜色。
她冰凉的手背靠在我的脸颊上,可以感觉到,她的手指在有力地运动,非常有节制地运动。我幸福地闭着眼睛。当她说“好了!”的时候我都不想睁开来。
白色提亮了的眉梢,灰晕的眼角,让我突然产生了涂上睫毛膏的冲动。必须要有一排浓密的眼睫毛才和我的眼睛相配。这个晚上,为了“相配”,真是做了不少努力。
当我们确定彼此的妆容都挺不错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了。走之前,她们还喷了一点香水。不知道什么味道,只知道是花香类的,很甜的味道。我们趁着夜色,走出了校门,路上,很多人在看我们。我们走得很快,而且越来越快。到了门口跳上出租车,范笑阳坐在前排,说:“衡山路,LIN。”
《二十岁》第二章2(4)
那年,我十八岁。我的外公如果知道我去这样一个地方,必然会勃然大怒。当出租车穿过树影、灯影、路过我的家门、路过远处灯光晶莹的大楼……我觉得这种出行真的是在所难免的,不是范笑阳带我去,也会有那么一天跟着别人去的。这就是上海。无论是外公坚持的“闺中生活”,还是小姨一个人在岛上的“世外桃源”,都跟着这样的夜景一起变得扑朔迷离,似乎没有一种是真实的。
音乐随着节奏呼吸,而人只能在呼吸中呼吸。一开始我的眼睛还肆意地张望着周围,后来,我跟着笑阳走进了舞池,我的身体才感受到音波的冲击力,那股强大的诱惑,形成了一种固体样的空气,它碰撞着我的身体,使它不由自主地动起来。站立不动似乎是非常怪异,似乎是不可能的。
笑阳的腰扭得非常厉害,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看得出她一下子就找到了感觉,或者说,终于等到这个爆发的时刻了。她一边跳一边笑,朝我,可是眼神会飘,飘到某些与她的目光对上的人身上。这种飘,相当直接,又相当暧昧。
不久我就开始找张庭。从我们进舞池她就不见了。我凑近笑阳的耳朵说:“张庭呢?”
“不要管她,她一定是去吧台了,喝完一杯酒她就会过来了。”
笑阳是一个很好的“舞搭子”。不是很善于跳舞的人,最需要这样的伙伴。比如我,我喜欢到处看,看身边的人那些陶醉的样子。在这个圆形的舞池里,我们是如此微不足道,既不是焦点,也不是异类,没有人看我们一眼,也许有,但是绝对不像在出校园的路上遇到的那种眼神。
张庭果然来了,我惊讶地看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脸上多了一副墨镜。她慢慢走进舞池,在靠近我们的地方停下。然后她与我们总是若即若离,她独自摇摆,墨镜不时地反射出转灯的色彩。墨镜的效力真是巨大,它改变了她的眼神中特有的温柔和细腻。
我们三个逐渐被人群挤在了一起。过了十一点,人们似乎一下子多起来了。音乐也更好,说不出门道,只觉得更能刺激我的神经。
汗出得越来越多了,身体打开了,音乐的不安定因子钻进来,换成细密的汗水、空虚的快乐,蒸发,湿了衣服,湿了空气。我抬头看着转灯,它像一个头颅,长满眼睛,不同颜色,它用每一种颜色的眼睛来和我对峙一秒。我丝毫不知道我们一直摇摆了多久。人流拥挤在舞池里,直至互相面对面都看不清,因为太近,也因为弥漫着的烟雾。
后来,我陪张庭去洗手间。旁边有很多女孩子在喋喋不休、甚至尖叫大笑。她们照顾自己的脸,以及属于这里的心情。你该高兴,又该小心。这里的每一个女孩子都有着犀利的眼睛,她们在你的身上看到她们拥有的、没有拥有的,并且在瞬间作出分析。时髦、漂亮、精致、粗俗、廉价等属性都能在她们的一眼中得出结论。她们知道哪些衣服是华亭路的,哪些是伊势丹的。除了衣服,还有你的面容。经常化妆的脸和不常化妆的脸,其实是非常不同的。比如我,我身上的衣服贴身而精致,绝对不廉价,可是我的神态却暴露出我的身份。就请原谅我的文字在微妙的视觉经验前的无能吧。
不止是我。还有张庭和笑阳。我终于明白了,她们之所以要彻底地打造自己的形象,就是因为在这里,她们的这些努力还是显得不够!她们还是稚嫩的,甚至是廉价的,化妆还是不够。她们步入这里,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傲然地放弃这里,走向更新潮、更绚烂的地方。
《二十岁》第二章3(1)
就在我第一次在外留宿的那个周末,那个高中的男生来找我了。我刚从学校回来,迫不及待去洗澡,洗掉烟味和困倦,还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必须要洗成一个家居的自己才不会让家人见怪。
那时,我正在剪开花的头发梢,坐在窗前,白色的纱窗上随风飘着花叶的影子。我穿着宽松的T恤和棉布睡裤。头发很长,有一些开花了,一根粗粗的黑发裂成两根细细的枝杈。这种开花的头发似乎永远也剪不完。有很多无聊的课,我都是以剪头发为主要内容让自己坚持下去的。
他一定是来了一会儿才最终喊出我的名字的。似乎他的影子已经连着那些花朵树叶在我的眼前飘了好一会儿了。我一直在剪,脑子里想着前一个晚上看到的艳丽、犀利和狂热。
他轻轻地喊“栗云”。我被惊吓了。他从来没有在阳光灿烂的下午这样出现在我的窗前。我一下子又惊又喜,又有点生气,我觉得他多少窥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