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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仍然微笑,“无所谓,反正是凭空多出一笔经费,我们也可以反过来利用他们……他们要展众香织品我们就辟一间专室去展,说实在也是实至名归,缺了怎么能叫织品展览馆呢——但是其他的部分,我们就可以展我们自己的东西,把璃州各区、各族的织品,都觅集起来。”
织品,展览馆……
——忽然符希的遐想被馆长的一句话拉回现实。“拉格兰日所长表示,希望由你驻馆。”
“拉格……兰日所长……?”
“……你在那里住了两个月,你不会说你不认识吧?”
“我不认识。”
……这样会让我怀疑他们只是要个傀儡的,馆长半闭着一只眼盯着符希:“他说你们一直都在通信。”
通信——啊?!“什么,你是说,那位出家人哦?”
“不然你认为呢。”
“我不晓得。”符希摇头,“为什么他会指名我啊?”
看看符希,馆长同样摇头。“我也很想知道。”
“……”
“总之,他说……他说你有研究者最珍贵的操守,”馆长从皮椅上前倾,盯着符希瞧。“他说你敢讲真话。”
有什么机会让对方下这个判断啊,轻声叹息:“我不敢。”
继续盯了符希一会。“众香人的逻辑无法用常理忖度。无论如何,”终于开口:“为了本馆和对方的对等地位,我不希望织品展览馆辟在我们本馆之内。来,我们研究一下,哪个位置比较合适。”
“太好了!!你要拿出自信啊!”
看一看满脸励志的学姊,符希沉思说。“我始终觉得,自信是件毫无意义的事情。能做到就是能做到,不能做到就是不能做到,重要的是事实。不符合事实的信心就是迷信,难道有了自信就能让事实瞬间消失吗?就算事实是可以做到,那也是就事论事,不能扩张到整个人身上。从小到大都听到一大堆人叫我要有自信,为什么叫我认清事实的却没几个呢?”
“那就要去努力改变事实啊,你、”
“天下事本来就不该弄得太清楚,”——学姊的演说未完,冯学弟在一旁插进来。“给它自信下去就成了!一皮天下无难事,做不到的事情可以赖到。学长我跟你说,烈女怕馋狼、缠郎、啊同款啦!”
“你不要打断我说话、教他什么乱七八糟的观念啊。”
“是真的啦!而且学长、很奇怪噢,如果没有自信,反而会伤害别人,你信不信。”
“叫你不要打断我说话,你自信过头也是照样伤害人啦——”
“今天你过得好吗,今天发生过哪些事?”
符希决定从外表开始向内织。记得很清楚那是在织造“章”的第三晚,他回答今日的状况之后,忽然也回问了自己。从那一刻开始,每天每天,一件一件,无论什么样的事情都是,一边经历、一边想着,对他描述的方法……
简直像是,为了对他说才发生的。
恐慌能说的素材不够,符希一一把可能比较可以拿来回答的事情记录下来。有时观察布料范本之际忽然想到,怕忘记便匆匆写在拭镜纸上,软糯糯几乎下不了笔。浪费公家财产虽然忐忑,倘若他听着稍稍点了点头,立时便压倒了一切不安;倘若他听的时候不置可否,甚至目光飘移转开了些,当夜便要沮丧辗转,接下来更加钜细靡遗地写下,纵然筛选时益发严格往往也删得精光。好像五脏六腑都吊在他身上,他的轻轻一举手一启口都牵动流血,死去活来。
他笑。
他不笑。
他说话。
他不说话。
符希知道自己随时都将溃堤。
“……嗯……那个……民族织品展览馆,今天……位置已经定了,很,很巧……”一点也不巧,符希想,“就在层云山脚下。”
一点也不巧。能够以合理的价格得到的土地,一定不会在市区;而周边的郊区虽然不少……符希很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推荐;不清楚的反倒是,为什么自己竟能找出那么多推荐的理由,竟能让馆长首肯,甚至、竟能听起来完全合理。
“哦。”绢仿佛沉思,低头看不见表情,许久说了一句符希从来未曾想到的事:“那岂不是……离你的宿舍很远。”
“宿舍……”
盯着晚餐冒着腾腾水蒸气的汤锅,淹渍成将菜的小白菜和着肉片翻得正沸。白烟在两个人中间隔成一片雾墙,像是固体遮住了对方的容貌,像是液体湿湿地沾在自己脸上。符希也觉得又滚又酸,好像心也浸进去一起煮了,切成一片一片夹给他吃。
“……是啊,是很远。”
是啊,我真是会做梦,他怎么会肯吃。
有时候,非常非常少的时候,突然会想到,一边惭愧无比地突然想到,有没有可能,会不会,有一天,妄想中的那些,那些事——会不会——如果会——如果竟然有千分之一的机率,竟然——
能够成真?
——立刻会压下这样的念头,单单持续现在维系的关系都是奢望。恐惧的事情终于发生,早就知道有一天会发生。他清清楚楚地说了,我本来就不能无止境地住在这里,迟早要回宿舍去的。别无选择站起来,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多么扭曲异常:
“那么……我……我……我回家去了。”
“『回家』——”略略努力地想了一下,双眉微微蹙起:“你要回你们村子?”
我要——这样的时候,符希忽然觉得,他说得没有错,这样的时候……
“对,我要回……我们村子。”
***
夜路跌撞回到故乡,正好天刚亮赶得及打电话托学弟请假,学弟说学长你睡迷糊了哦周末一大早不要吓人好吗。爸妈虽然惊讶却是惊喜,怎么回来了怎么突然会回来,一边问一边煮下一锅又一锅的知母当归。
“……”
看着儿子一脸惨烈一言不发坐在椅上,妈妈说:
“去睡觉吧。开了这么久的夜路。前两天才帮你把棉被洗好晒好了。”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样啊,不先问个清楚,万一他房间锁一锁自杀怎么办!”“我儿子我还不懂哦,你儿子没那个自杀的种啦!”“你——说——什——么——!”“啊不然你觉得有胆量去自杀比较好哦?怕死的人活得长啦!”讲到自杀基因了呢符希想,倒在床上没听几个攻防回合就失去听觉,沉沉睡去。
许久不曾。
和山上,不一样……
醒来的时候,煎鱼的味道。
恍惚不知道身在哪里,恍惚不知道什么时刻,恍惚不知道什么年纪。
慢慢走出来看到最近的一面时钟,清醒原来是,五点了……
“啊,起来啦?”半张餐桌的菜瞬间移动过来。符希安份地埋头尽孝时,爸爸说:“这次什么时候要回去?阿宙说明天一起吃个饭——”
心不在焉仍然心不在焉,“哦……”
妈妈果决发言:“你叔叔要帮你相亲。”
“哦……”口形下变忽然岔了气,不知道是枸杞还是薏仁倒吸进去:“呕咳、咳咳咳、咳咳……”
平常可能已经争着要急救送医,但吵得热烈时没有任何一方注意。“你怎么直接讲出来了!”“就是要直接!我早说对我儿子偷偷摸摸是没有用的,你就不听!跟你保证,你儿子到现在还不知道上次是相亲——”转过头去:“小希,你知道你相过亲吗?”
辛苦的咳嗽被瞠目结舌打断:“不知道。”
“什么!”爸爸抢过来:“就是宣伯的女儿啊!”
“……那是谁?”
“清清秀秀,在当老师那个啊!”
“……我不认识。”
“不是这样问!”妈妈抢回来:“前年过年那时候,我们在茅庐茶艺馆,你说他们拿古董药橱当碗柜很有意思,但是用人家祠堂的神主牌当壁饰就未免过分——”
“哦,是啊,他们的桌巾竟然是真正的三仙老绘布,实在……”
感叹未完,妈妈胜利结论:“就是那次。”
“……”
“小希,明天——”
符希咳得十分疲劳,慢慢站起来把碗拿到洗碗机里。“我吃饱了。”
平常,到达的时间……
每个月由自己帐户扣款、熟悉无比的号码,仿佛陌生,巨大的挑战。却又控制不住,没有办法不去拨出。而他接起似乎也同样,迅速而犹疑。该是方结束一天工作的夕曛时分,然而音色宛如昼寝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