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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这一顿饭何在,至少路边野花要簪几朵。
这样的地方,符希本来早想造访。
“成功了!”学姐向半空做了个经过压抑不太夸张的握拳动作,眨眨眼睛压低音量:“加油!”
“谢谢学姊……”
——然而符希总觉得,夙愿得偿的喜悦,好像只有一点点。
“我跟学姐一起到门口拦车,帮学姐记计程车号。”
每个人都枯坐捱着、不明白自己干嘛要撑在这里的冗长“庆功宴”终于结束。拖过了他就寝的时间,反而槁木殆灰般冷静下来,不赶这几分钟了——向着理论上应该已经超过酒驾标准的学姐,符希说。
华团仍然精神奕奕一如平时。“不用。我会自己拨行动电话记录下来。”
“那,”刚刚瞬间消失的学弟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来:“学姐跟我一起到门口拦车,学姐帮我记计程车号。”
“不要,你自己拨行动电话记录下来。”
“啊~~~学姐一点都不担心我,万一我被捉走卖掉怎么办~~~”
“你学生会笑你的,冯、博、士!”
“被笑又不会痛~~~”
“先说,你刚刚跑到哪里去?我本来想介绍你跟王学长认识的——”
“学姊介绍你爸爸给我认识~~”
学弟哭闹声中,学姊明明拒绝了却不晓得为什么还是三个人都到了博物馆正门。“学姊陪我一起坐,可以省钱省交通流量也可以保护我~~~”
“够了,你赶快滚回去睡觉,明天不要迟——”
疾言厉色忽然停顿。向来笃定的脸上露出少见的不确定,望着馆前广场上模拟DNA形状构成的科普装置艺术:“你是……唔、哪位勇士?”
这是……召凯族语?符希顺她眼光看去。正正站在双螺旋间的氢键上,黑暗中仍然隐约见得到头冠上绶带鸟两根长长的尾羽,夜晚背景衬出巨大的身形轮廓。
“娃奈!!”
直到半天高的庞然形体一跃而下朝着这边飞奔而来,路灯照在黝黑喜悦的脸上,符希才看清楚。
这个大汉,应该不会超过十八岁。
“娃奈!找到你了!果然高的地方看得清楚!”
娃奈?召凯族以飞禽走兽制衣,不喜编织,符希对召凯族语接触不多。只有大一修课时丁老师爱拿自己研究的召凯族当说明用的例子,为考试多多少少学了一些。“娃奈”好像是——不觉瞠目结舌望向学姊,娃奈,娃奈的意思是——
“什么,学姊!”学弟已先讲了出来:“那你不就是叫作,『华圆圆』哦?!”
娃奈的意思就是,圆。其实也没有错,符希想,“团”确实有“圆”的意思,但、但是……
“这名字真的满不适合你的耶学姊。”学弟说。
“给我闭嘴!开会的时候装死人开完会嘴巴就复活啦?!”骂了之后转头向那召凯少年:“你是哪位勇士?”
“我是,”挺胸一口气念了出来:“巴挽·席冶之子、席冷·帕申之孙、达暧家族一百六十七世传人、擒能者莫沙·巴挽!”
“啊……你……你长这么大了……能够一个人打败黑熊了啊……”
学姊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完全想不起来。可是巴挽勇士非常高兴:“是啊!这里!”指指身上的背心,果然是带着白色V形的深黑毛皮。“娃奈,我们赶快回去!族里一直找你都找不到,长老们在众会所看到上个月的新闻汇整,才知道你在州立博物馆,开会决定把任务派给我,带你回去!”
回去……?符希没翻学姊的著作出来看过,然而这么一想,以前学姊确实是在丁老师研究室。
“啊——?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得意的神情一瞬之间转为凝重:“珈娜阿娅病了,长老们说她和祖灵合一的时间快要到了。阿姬说,想再见你一面!”
符希已经记不清楚,“阿姬”是指“婶婶”还是“婆婆”:“学姊,你写一份委托书,我帮你请假,职务也可以代理——”
“我已经请人代理了!”拒绝之后再度转头向着召凯少年:“这一阵子我没有办法过去,涸族要抗议部落变成水库预定地,接下来我都会忙这件事。”
显然是个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莫沙一脸吃惊。“……你不回去?要多久?”
“看州政府何时取消把部落淹没的决策,少说也要几个月吧,几年也有可能。”
从惊讶转为激动:“阿娅不可能等那么久!”
“没办法,我一定要到场。绝对没有留着群众抗议、发起人却自己跑掉的道理。大家都准时,订日期的人怎么可以不准时?”
少年盯着对方不再说话。
甚至可以数出青筋一条一条地浮起,嘴角的形状几乎整个变了,空白画布般纯真的脸,一旦转为负面的情绪,没有半点掩饰便将全然的恶意显现尽致。这样看了三分钟五分钟甚或更久,莫沙转身跑开,像飞奔而来时一样迅速。
“……”
是学弟开的口。“学姐,我都没听说你是召凯族人。”
学姐没好气:“你当然没听说。”
“啊?”
“因为我根本就不是。”
转为几乎听不到的轻声叹息:
“只不过我的博士论文,是在召凯族做的罢了……”
似乎不想多谈,学姐拦下一辆计程车迅速走了,果然来不及记车号。学弟发现之后目送已到道路尽头的车子消失,呆呆站着看了半晌,转过头来:“这样我不花钱了,学长我坐你便车。”
并不“便”啊,可是,反正……他已经睡了……
路上不像一贯作风地沉默,学弟终于说。“学姊又没有义务,对方太一厢情愿了。”
“……你觉得学姐做得没有任何过度?”
学弟难得的正经神情,转动眼珠逼视过来:“那就要看你支持保罗的客观学派、还是风檐气寒的融入学派了。”
说得也是,这向来是民族学、人类学乃至生态学上的争议课题。只是,进入实际研究细节以后,就很少会去思考基础方法论了,或许我也需要检讨,学弟这样一问,我到底,认为哪个研究态度合理呢……
车行十余里,忽然紧急煞车,悚然而惊。为什么……为什么我刚刚思考这件事,完全不是用方法论的角度呢……说是伦理学倒有一点像,但是……
但是,为什么我没有站在研究者的角度,而完全是用研究对象的角度来想呢?不对……更加精确地讲,与其说是广泛的研究对象,还不如说是特定的那一个——
“我说、学~~长~~啊~~”学弟从前座的玻璃上把额角抬起来,伸手用力揉:“你不是没有喝酒吗?怎么开成这样,我一辈子难得想好好装严肃沉思一下,马上就被你破功,我一点防备都~~没~~有~~”
“对不起,对不起。”
倒真的低头沉思起来,看起来却没有什么“严肃”可言,自言自语:“还好天晚了路上没车,不然这就真是我的『一辈子』了。到时你会来看我吗?”
“会的!!我很抱歉!”
“……你『会』什么啊……”
把学弟用安全带绑起来送回住处,嘱咐了要观察伤势,再道歉一次,终于回到山上时,其实离该开车下山去上班也没有多久了。
站在他的成人房外,以为平静下来的急躁又忽然清清楚楚。好后悔,说不出的后悔,在他睡了之后才回到山上……
今天好像白过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想呢,我每天都只为了晚上而活吗。
“符希……博士?”
看见他揭开白虎帘走出来,符希几乎说不出话。第一次看到——“你怎么醒着?”
隐隐惨澹却绽出一个微笑:“我睡不好。”
“啊,怎么了?太冷了吗,”仔细注视,他只着“衷”和“函”,难得衣着这么单纯而且单薄,“今天怎么没有穿『掩』?”
似乎是有点疑惑:“掩?我不是很久没穿了?”
“我之前归纳,以为夜间寒冷便会披上掩……”
轻轻摇头:“不是这样。”
“原来是我判断错了。”稍稍思考了一下,还是顾念着:“为什么睡不好?”
“因为——”停顿了好一阵子,重新转身。几不可闻,“没什么……你平安就好了,我要回去再睡了。”
“啊?你要睡了啊——”……当然是要睡了,这么晚了。我到底在想什么。“呃,那,晚安。”
站住脚步立了一会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