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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岁向旁边让开半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回答:“虽然被称作鱼,其实是一种可以寄生于人体的水虫。每年二月,水虫会跟随着体内远古血脉的指引,回到出生的故乡青衣江繁衍后代——这种生理时钟跟季节交替时准时迁移的鱼群非常相近,长相更是常常跟长江上游一种非常稀奇的胭脂鱼混淆。所以,虽然是虫妖,却被假称为“咽脂鱼。”
这世上真的有妖怪么,这样的问题,周绯忌讳着面前的少女,所以没有问出口,因为那像是在质疑魇师存在的理由。需要确定的只是,千岁确实是能帮到他爷爷的。因此又问:“千岁同学,你的意思是,有妖怪寄生在爷爷的身体里?”
千岁轻轻“嗯”了一声。
“那爷爷……”周绯忧虑地看着床上的祖父。
“普通人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妖怪血液带来的强大力量。你看这里。”千岁从被子底下抽出老人冰凉的左腕,苍白的手背上浮着一尾血红色的鱼形印记。印记底下,蜿蜒过血脉的地方,可以看出流淌在里面的血液是不同寻常的黑色。植物的绿色从鲜红印记里抽出,显得触目惊心。“这是咽脂鱼的标记。已经到了成熟末期。”
千岁的眉微皱。“看情况,应该不是妖怪直接寄生在人类体内……潜伏了这么久,刚开始的时候,只是一枚虫卵吧……”
“虫卵?”周绯细心地发现她脸上掠过阴霾的神色,不由暗暗迷惑。“意思是爷爷误食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妖怪寄生,宿主体内也必须有合适的温床。”
“爷爷怎么会跟这种东西扯上关系……”
千岁淡淡看了他一眼,“虫卵快要孵化。一旦孵化,只能剜骨剔肉,把虫妖的本体挖出来。”千岁如此解释着,转身在自己带来的背包里翻找着什么。“否则,等幼虫在他身体里苏醒过来,它为了觅食,会自己钻出来。”
“那是跟做医学手术一般?”周绯一惊,“爷爷年纪这么大了,身体承受不了这种痛苦!”
“所以得换另一种方法。”
“还有其他方法?”少年重新燃起希望。
“不过,也别抱太大的希望。”
“会有危险吗?”
“比起剜骨剔肉,这种方法相对保险。但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顿了顿,她的眼色黯然下来。“如果是姐姐……”她的声音太低太快,周绯没有听清。
千岁快速转身,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沉檀色样式古朴的木盒,封盒的青铜锁极尽精致之能事,镌刻着稠密的游鱼纹。捧着盒子,她的目光逡巡过屋内摆设,说道:“接下来我会设结界。请把人搬到地板中间。”虽然是征询他的意见,但在得到任何许可的回答前,千岁已经扯开红线一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的步子走得极慢,一边在口中念念有词。
红线在地板上牵成第一个三角,周绯这时还莫名。千岁咬破自己的手指,一滴血滴到红线上,丝绳如红蜡融化似滴断,她立即将线头线尾捻接上,打结处光润平滑,完整如浑然一体。正要继续牵下一个三角形,结成一个六芒星,看到他还呆愣在原地,眉尖皱了皱,目光瞟向床上的老人:“动作快点。”
“……哦、噢!”搞不清楚她究竟想做什么的周绯胡乱应了一声,快步上前抱起祖父的身体,有些吃力地说道:“我、我要把他放哪里?”
“结界中心。”千岁所指的地方,是两个三角图形重叠,错开六角,中间一出六边形空隙。红色丝线构成像旋涡一般的图形,印衬着青色雕花地砖,颜色尤其鲜明。
“是放在这里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等等!”她已经牵好了第二个三角,瞥到他即将踩到红线上的脚,徒手直接挡了上去。
脚下一片柔软,踩到了她的手背。
“对不起……”周绯急忙收回脚步,向来在女生中间很吃得开的他竟一时有些讷讷的。他的鞋底只那么一滑,少女白皙得几乎透明的肌肤上,便留下刺目的红印和灰渍。脸不由隐隐发烫。
“没事。”千岁头也不抬,手移开覆住的那截红线——一线红光掠过。“你踩着空地过来,注意别碰到它。它会疼的。”
……疼?周绯一望过去,它隐隐闪过红色微光。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用力眨了眨眼,它仍是原状。手上老人的身体有越来越沉重的趋势,他连忙照她的吩咐去做。
“现在,我需要几截明烛。”千岁接着说道。
“诶?”
“蜡烛。”
“好!我这就去拿。”周绯几步跳出红线转成的区域,往门外去了。不到半刻钟又折返,气喘吁吁地问:“你需要多少根,千岁同学?”
千岁正在抚摸被踩痛的手背,听到他的声音,迅速地将护腕的皮套子往掌根处拉了拉,回头道:“至少六根。”
“好!我明白了!”少年点点头。
屋内只剩下千岁和昏迷中的老人。她端正跪坐在结界内,低眼认真地审视着他肤色枯槁的手腕上的游鱼纹——为什么这条鱼印记里会长出植物黑色的枝桠,这是她搞不明白的地方。这世上,拥有能和妖怪共生体质的,只有魇师。这老人明明只是个普通人,怎么会……
“难道是幼虫寄生特有的症状么?还是说,是普通人类跟妖怪体质互相排斥的反应?”千岁低声喃喃。听着穿堂风自耳边吹过,她疲惫地阖了阖眼。在接到出任务的通知时,她为了尽快赶到清河镇,已经马不停蹄地奔波了十六个小时的车程。
穿堂风带来栀子舒爽的花香。四周安静。门外是草木森森的庭院,栀子繁密的枝叶下隐藏着从傍晚才开始鸣叫的夏虫。叶子在风里翻腾出簌簌的声响。
千岁倏然掀开眼帘——她刚才感觉到一束窥视的目光。
她向屋顶看去,一股寒意自她脚边,一丝一丝爬上她的背脊。昏暗里,白色纸糊的顶棚中心装饰着一团硕大的花。定睛看去,是几只淡绿色眼睛以一只硕大的赤红眼球为中心攒成一簇——那似乎是一张面具一样的东西。自它周围伸出无数黑色的枝条,一直延伸到柱梁上,缠绕着,消失在黑暗里。
……在她走进来时,还没有那个图案的。
【卷二 咽脂鱼】(二) 最新更新:2011…04…26 13:23:32
【二】
周绯提着一袋新买的蜡烛走在街上,满额大汗。他刚从离家不远的便利店跑过去又跑回来——大概300米左右的路程,已经足够让从小体质偏弱不宜运动的他气喘吁吁。不管怎样,千岁的出现,祖父那神秘的昏迷病症终于有救这一点,让他着实是松了口气,重新打起精神。
说到祖父周也文的病,还要从一个月前发生的怪事开始说起。
七月中旬的时候,在城里念高中的他如往年一般,回到清河镇乡下的周家老宅,一直陪伴在年迈的祖父身边,渡过暑假。谁知,发生了奇怪的事情——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早餐的时候,祖父总是睡眼惺忪地问他:“天亮了么,小绯?”
正在做早饭的周绯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望了一眼外面明亮的天光,心里虽然奇怪,但非常体贴地道:“爷爷,要是觉得累的话,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不、不对……”须白尽白的老人显得神不守舍,一边捂着眼睛,一边指着开关,语声虚弱地要求他把灯打开。
“诶?”少年对此手足无措。
天亮了么……天亮了,么……总是重复问着那样的问题,每天每天,显出无比疲惫熬夜过甚的神情:天亮了么小绯?
再后来的某个早上,向来有晨间散步习惯的祖父意外得再也没有醒来过。没有任何症兆的。
自小父母双亡,与唯一的亲人相依为命长大的周绯,急忙请来镇上最有名的老中医为昏迷的祖父诊病,谁知对方把完脉后连连摇头,面露愧色。送走老中医,周绯望着床上安详如沉睡却不再醒来的老人,又延请了西医上门,结果还是无能为力。周绯这下有些慌了神。
乡下地方流言蜚语传得最快。很快,镇上的人都在议论周绯祖父由几日前便开始昏迷不醒的事情。其中不乏善意的关心,但也有嚼舌好事的:
“刚出生,母亲就过世……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当年他父亲似乎也是这么一睡不醒了……”
“已经把父母克死了,难道这回还要……”
“听西城杨老中医说,跟当年他父亲昏迷不醒的时候一样,手腕上也有一只鱼印记。”
“根本就是家族的诅咒吧……”
众人压着极低音量的窃窃私语随风飘进周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