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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对保安和农民倒没有任何偏见,毕竟他居住的小区少不了保安,他去年险些丢了的捷安特自行车,还是小区保安替他追回来的;而他和他势利眼的家人们赖以维持生命的粮食,无疑源于农民的辛劳汗水。他总是如此比喻农民的重要:有人不敬孔子,没人不感谢袁隆平。
他瞥了一眼桌角立着的卞萝卜,拿起手机对胡步贤的号码看了又看。这号码跟那则招聘信息似地,充满了幽默感,谐音可以念成一句话:要分手就去死,去死就去死。
“要分手就去死,去死就去死。”他反复念几遍,忍不住笑。
胡步贤留给他的印象,他只能说,那是一场不够纯粹的噩梦,有好的成分,绝大部分却是坏的;好印象的似乎只有两梧堂这个地方,还有东郭的态度……不、不,或许还有胡步贤易于迷惑人的外貌——未成年人。
他苦笑了一下。胡步贤严肃得如遗像的脸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让他打了个寒噤。他又绝望地忧郁起来,想起白天在地铁里与他接头的哥们儿——那又是什么人?
会不会是一场阴谋?
徐之元苦恼地抱住脑袋,再度将目光集中到角落里的萝卜身上。它此时就像个傲慢的意大利佬,鼓着紫红的面皮和肚囊,乜斜着眼睛嘲笑他,让他忍不住伸手去捏它、掐它。
绝对是一场阴谋!
内心逐渐明朗,他确定这是一场关于萝卜的、无聊的阴谋。即使他无法看见阴谋背后隐藏着的秘密,他还是能够猜到,自己与萝卜一样,不过是游戏中的小道具。至于操纵道具的幕后黑手,他一点没联系到胡步贤或东郭身上,也不认为是今天才认识的怪哥们儿。应该还有更深的内幕……
真相全都朦朦胧胧,他好似看清了,却又摸不着,心中的疑团越滚越大。
他把萝卜往抽屉里一扔,倒头栽到床上,把脸埋入枕头,拼命嗅着它的味道,全是他自己的味道,还有一股萝卜的腥。
房里很静,隔壁父母的房间也没一点动静,想他们是睡着了。街上偶尔传来一两声汽车喇叭的嘶鸣,反而衬得屋里的气氛越发沉闷。
他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为了工作的事有许多烦恼,至少没有谁的烦恼像他这样,或者个人有个人的烦恼?上学时对社会的期待,此时全成了一滩模糊的泡影,弥漫着腥臊,俨然一滩不可理喻的猫尿。
写字台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他不理会,想它过会儿自己就停下了。震动果然停下,房里随之回荡起严厉的声音:
“你敢不接我电话!”
声音像从头顶传来,又像从四面的墙壁里挤压出来,微微荡着回音,清晰而神秘,更透着轻蔑、嘲讽,是胡步贤无疑。
徐之元坐直了身体,环顾整个儿房间,听着那内在与外表极不相称的家伙冷冰冰地喝斥:“没事儿打电话干吗?有话说,有屁放!”
徐之元咽了口唾沫,盯着空荡荡的房顶——不知怎么,他觉得声音是从那里发出的:“您、您给我的地址根本不存在!”
写字台上的手机再次震动,他把目光投向它,眼里写满责备与困惑。
一阵沉默后,胡步贤的声音又回荡起:“地址是存在的,我只能指导你到此。你要是不想让上头说我帮你作弊、想要这份工作,就别再……”
“不是我想不想!”徐之元盯着闪烁的手机,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是你、您自己说有问题可以咨询……”
“咨询可以,但傻问题免谈!”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桌上的一些小零碎跟着颤抖。
几秒钟的功夫,谁也没有再说话。
徐之元以为,胡步贤大概已经厌烦到不想再开口。他觉得对方简直就是一台活鸡切割机,不近人情、冷酷、甚至残忍。
他不顾一切地在头脑里诽谤胡步贤,跳下床,拿起手机看了看,屏幕上没有任何显示。这时候,它又没征兆地震起来,吓了他一跳。
“总之,你他妈的骑虎难下了!”胡步贤忽然说,“你必须完成任务!”
徐之元还没开口,电话就断了。
拉紧的窗帘倒映着街上路灯的光影,窗下一片光怪陆离的斑驳。徐之元站在房中最阴暗的地方,床前的台灯也照不到他。
他见手机屏幕猛然闪了两闪,趴上去一看,不过是屏幕保护。
就在这时,他猛听见背后早就锁紧的窗子霍地旋开了。
强劲的寒风扑进屋子,写字台上的纸张到处乱飞,书页也跟着哗啦啦一阵翻展。
“交出萝卜!”
有人在窗外发话,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徐之元攥紧手机,转身盯住敞开的窗,倒退了两步。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世道几时变得这么疯狂。
“交出萝卜!”
翻飞鼓动的窗帘后面,依稀有个人影。一个胖男人趴在向外翻转的玻璃窗上,大肚子顶着冰冷的玻璃窗,飞舞起来的短夹克下摆隐隐融进深沉的夜。
夜色迷惘,徐之元看不清对方的面孔,只见一对幽绿的光点于朦胧的黑暗中烁烁浮动。他知道,那不是对面楼房里零星的灯光。
旋转的窗扇吱扭作响,不安定的窗帘突然僵直下来,仿佛冻住。幽绿的光点慢慢逼近,暗夜中徒留两线浅淡的残影。
他看清了,那是那男人的双眼。
“交出萝卜!”男人嘶嘶地对着徐之元低吼。
寒意瞬间侵袭了徐之元的全身,他马上意识到,并非他穿得单薄,而是恐惧使然。他不假思索地拉开抽屉,掏出卞萝卜,拔腿冲出房间。他猛敲隔壁父母房间的门,里面隐约传出规律的鼾声,没人来开门。他拼命扭一扭门把,门从里面锁住了。
“操!”他忍不住低骂,目光游移,疯狂地扫视家中一切什物,搜寻着可以用来防身的武器。
一切,全隐在月球的影子里。
他以前听别人讲鬼故事、看恐怖电影,感到害怕时,总会反复对自己说:“没什么好怕的,世界上才没有鬼。夜晚不过是月球遮住了太阳的光,我们都活在影子里!”然而此际他才发现,科学并非战无不胜的英雄。
“怎么办?”他问自己,忽然觉得眼角痒痒的,意识到冷汗淌了下来。
“交出萝卜!”
那男人的声音逼近了,阴森森地颤。
他瞥见对方跳进自己的房间,一双满是泥泞的皮靴踏在地板上,却一丝响动都没有。幽幽的绿光穿透黑暗,扫荡着他的房间,不放过一粒尘埃。
他这才注意到那男人不是鬼,因地上有一道模糊的影子。只是影子混在昏暗中,不那么明显。
他把手机揣进睡衣兜,悄悄溜进厨房,不声不响地从架子上取出一把菜刀,闪到门口开了锁,夺门而出。
“胡、胡步贤?”他边拨通电话,边向电梯奔去,不时回头望一眼。那男人恐怕还在他家里翻找卞萝卜,没有追来。
电梯也迟迟不上来,不紧不慢地唱着嘀嘀嘀的歌散步。他根本等不及它,赤脚向楼梯跑去:“胡步贤?胡先生!”
电话通了,却无人接听。
他只好对着无人接听的电话飞快地说:“我知道你能听见!我就是知道!我遇到麻烦了,你不能放我不管!”他跑下一圈又一圈的楼梯,身上大汗淋漓,双脚却冰冷又刺痛,“我该怎么做?怎么做!”
无人应答。
他忍无可忍地大骂:“你这神经!”
楼梯里空荡荡的,他的叫声激起一阵回音。他真希望这时候能有位事儿妈跑出来看看究竟,至少让他觉得世上除了他自己还有个喘气的。
他不清楚现在跑到了几层,他只知道他家住在第十三层!十三!他意识到这数字在西方竟是邪恶的代表!他又一次拨通胡步贤的电话:“你听见吗?听见吗,你这神经!”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动怒、不对着电话叫嚣,“我该怎么做!怎么做!”
等待几秒,仍无人应答。
如果有可能,他真想马上揪着胡步贤的领子臭揍对方一顿。
背后卷起凄厉的寒风,他听见楼道里的双开门呼啦啦一阵拍打,回音震耳欲聋。
他知道那个胖墩墩的、鬼似的男人追来了,越发加快步子,也不顾碎玻璃扎进了脚底板。
前方亦有凉风吹来,很温柔的风。他伸手推开一步之遥的楼门,眼前豁然开朗。
头顶月光如洗,星辉璀璨;街灯迷蒙而影烁;围绕身周的高楼,也闪着点点灯光。远处传来火车的鸣叫,虽然悠远,却让他觉得自己不再那么孤单。
啊!逃出来了!他深呼吸着外面寒冷的空气,举菜刀向小区保安室赶去。
小区里静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