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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提还好,这一提反倒让她火冒三丈。随水卷起水袖,露出实在不够力量的手臂嚷了起来:“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把你从空中踹下来?你做了些什么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啊?居然还有脸问!”
长流羞赧地红了大半张脸,局促不安地搓着双手喃喃:“你……你都看到了?其实我……”
说起这个长流的确很不好意思,再怎么说他也是满腹经纶的饱读之士,生前是翩翩君子,死后也谨遵礼仪之道。但是,两年前一次无意目睹镜花小姐的容貌后,他那长埋了百年的回忆便如潮水涨起,退潮之日遥遥无期。每夜飘在空中,越过围墙凝望她,凝听她的琴声成了他必做的晚课。他就是忍不住,忍不住不去看她。这一习惯即使在随水入住进来也克制不了,这才做下今夜如此丢脸的举动。
眼见着随水脸色不好,长流不想在她的眼中看见鄙夷的神色,是故他慌忙解释:“我知道我偷看镜花小姐是很不好的行为,可是……”
“你也知道偷看那个丑八怪是很不好的行为啊!”随水对着他的耳朵咆哮,任自己的口水洗涤他的眼睛,她想借由自已的妖气擦亮他的双眼,“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要看她?你应该看我啊!你应该坐在我的面前仔细地看着我,我要你永远记住我,只记住我一个!不准再看那个丑八怪,我说‘不准’,你听见了没有?听见了没有?”说到最后,她干脆抓住他的肩膀剧烈地摇晃着,想要把自已的意愿强行灌入他的脑里。
如此一来,长流的脑子更晕了。他以为她是对他偷看的行为引以为耻,可是她生气的原因好像并非如此,难道是他理解错了?
不给他醒悟的时间,随水一把抓住他宽大的白色衣袖往外面拖。“走!你这就跟我走!我们随水长流,就你和我,我们永远在一起。”
一句“永远在一起”让长流彻底得惊醒了,用力抽出自己的衣袖,冷静地丢出三个字,“别闹了。”
“我不是在闹。”她是认真的。
刚刚他看那个丑八怪的眼神让她有种发狂的冲动,她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啦!但她却坚持要把他从那个丑八怪的身边带开,光是有这种想法就足够了,她会将它实施到底,不管他同不同意。
看出她的坚决,长流无奈地叹厂口气,“我不能跟你随水长流——我不能,随水。”
“为什么?”她不明白,“你是水鬼,你可以活在水中。你不能再转世投胎,你也永远不会死,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能跟我一起去水域?难道是为了那个丑八怪?”每每提到“丑八怪”这三个字,随水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状,那样子看上去她反倒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丑八怪。
“她不是丑八怪,她很美。”长流只是凭事实而论。
就是这个事实让随水气恼,她是妖精,可也有正常的审美观,她知道那个让死鬼眼晴发直的镜花小姐比她这个连头发都弄不好的小妖精美上几十倍。不过不要紧,那个丑八怪没有她这么漂亮的海蓝色长发。这点“特殊”让随水松了一口气,之前她似乎一直很紧张。
拣了他旁边的太师椅坐下,她柔软的身体垂到了他的身侧,浓密的海蓝色长发顺势掉进了他杯中。长流想将她的身体扶正,想纠正她身为女孩子该有的坐姿,可所有的话在触及她那宛如海洋般的发丝时全面消音了。
一直困在这座宅院里,他没有亲眼见过海,倒是在许多游历书籍上读过关于海的描述。从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在那片海蓝色的神秘中透着几分广博,似有着包容一切的力量。表面上她是肆无忌惮地踏进了他的地盘,其实是她包容了他这个孤魂野鬼的存在。
这分认知让他有些感动,手像有自己的意识,缓缓地爬上了她的发,轻轻地揉着。手指深陷在她的发中,感觉如海水抚摸着他的身体。
“长流,”舒服的感觉让地的声音有些慵懒,原本紧张的气氛也跟着缓和了下来,“你为什么不能跟我随水长流?
“因为这里有我放不下的东西。”像这座宅院,像人间,像隔壁的镜花小姐,像我的百年孤独……
“是因为隔壁的丑八怪吧?”他的神情看在随水眼中就只有这一个含义。她原本想用法力窥探他的心思,可是不知为何,只要牵扯到他,她窥读心灵的法力就失去了作用。真是败给这个死鬼了!
长流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地的问题,他不想将前因后果全部解释出来,那只好——“差不多吧!”
抓住这个“差不多”,随水再接再厉:“那如果那个人间女子死了,你就无所留恋了吧!”
长流一惊,“你想做什么?”不是他爱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个小妖精不按常理出牌,他还是小心为妙。“难道你要把她杀了?如果你真的这么做,我永远都不会跟你随水长流。”
“谁说我要把她杀了?”她才不用这么低等的手段呢!“你不是放不下她嘛!那我就让你们在一起,就像人间那些平凡夫妻一样,成亲、生子、老死。她死了,可你死不了啊!这样你就得跟我走了。想想看,你不过是跟她在一起几十年人间岁月,过了这几十年你就永远属于我了,真是太划算了!哈哈哈哈——”随水放肆地大笑着,她大字不识几个,帐倒是算得挺精。
长流只将她的话当成了一时玩笑,根本没认真。“我连走路都是飘的,全身冰冷,这样的我怎么跟镜花小姐共度此生?”
他的话音刚落,眼前只感觉一阵蓝色的水气,下一刻他的脚在历经百年后第一次接触地面。
“你……你是怎么办到的?”惊奇之外长流感觉更多的是高兴,因为他更接近凡人了。
随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轻动了动小指头,只听“咯”的一声,堂堂七尺男儿摔了个狗啃泥,这场景让坏心眼的小妖精“咯咯咯”的笑个不停。蓝眼一瞪,长流看见了自己腿上绑的东西——是一根锁链!
“锁链的重量让你飘不到空中,不过这根锁链的末端绑在我的小拇指上,要是你惹我不高兴了,我只要动一动这根指头,你就……”她话还没说完,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长流再次因为她摇晃的小拇指而亲吻地面。
这个结果让随水十分满意,她暂时松开了锁链,将安全还给他。“好!就这么决走了!我来伪造一份文书,证明你是常家的后人。然后你顺理成章地来此收回常家府宅,大方地住进来,接着就可以把那个丑八怪骗进门了——你们人间管这个叫‘迎娶’是吧?其实还不都一样!一个媒婆扯得天花乱坠,弄得人心痒痒,娶进门两相对望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还不如我们妖精呢!看中了就一起修行,处不好再分开,你瞧这多简单。”
长流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瞟了她一眼,“还是算了吧!我终究只是一个鬼,不可能跟镜花小姐这样的人在一起的。”
“什么不可能?有我这样法力无边的水妖精在此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你说。不可能是对我能力的置疑。怎么?你看不起我?”他要是再敢跟她犹豫,她这就跟他吹胡子瞪眼。
长流果真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用无声表示了同意。一个人鬼相亲相爱的计划就这么被一个水妖精外加一个只能算作配菜的水鬼给制定了下来,究竟该项计划如何一请听下回分解!
…
清晨,一支浩浩荡荡的人马拖着大量的行李以及看起来很丰厚的家财不紧不慢地从城外西行,他们的目的地不是他方,正是常府。街上的老百姓挣扎在这种动荡的岁月,己经好久没见到如此大的阵势。不一会儿的工夫,街上就热闹开了。
“听说了没有?这是从北方逃过来的富贾,据说他的金银珠宝能堆满整间屋子呢!”
“我知道!我知道!还说他开了好多家当铺、钱庄,比当今皇帝老爷还富有。”
“都说这位富贾还只是一位年轻的公子,还没有婚配的对象呢!要是哪家小姐能被他看中,那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据说他是常府的后人,常老爷身前做善事,死后百年常家依然如此显赫,这就是善有善报。”
坐在轿中的贵公子将这些街头巷尾的议论一一收在耳中,不觉浅笑而出。他不是别人,正是死了百年的常家少爷,如今他的名字叫水长流,是常家外戚一族的后人。
这个名字和身份都是随水为他安排的,她似乎比他更懂得人间的规矩,知道财富之于世人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