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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近了,从倾泻出柔和光束的窗口里,我看见了两个身影。我屏住呼吸,脚步轻轻地移近窗口,终于清晰地看到,灯光下,两个人头碰头在研究着一棵小小的树苗,一个是我熟识的宋林,另一个是梳着两条长辫子姑娘的身影。
我怔了好一会,不知为什么,心中鼓足的勇气一下泄得精光,不敢再向小屋靠近半步。我脚步轻轻退回黑暗深处,一直退到山坡下,在一块硕大的石板上坐下,一动不动,两眼直盯着半山腰那束桔黄色的灯光发怔。
雷声远了,雨也渐渐住了,夜空里闪出几点星光,月儿懒懒地从云中游出。道路已隐约可辩,我强打精神站起身来,疲惫地缓步向柳镇走去。
午夜一点,我终于爬上公路,走上了柳镇东头的水泥大桥。午夜的柳镇是那样安静而宁溢,只有桥下的河水奔腾喧器,发出刺耳的涛声。我双手扶住桥头的拦杆,想象着父母见到如此狼狈夜归的女儿时,那种惊骇的神情,我几乎失去了回家的勇气。
蓦地,前面突然亮起两束耀眼的汽车灯光,一辆面包车缓缓驶过来,在我身边陡然停住。车门一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我扑来,两只有力的臂膀,紧紧将我抱住。我用力挣脱着,大声怒吼着:“我们从此一刀两断,你给我滚开!”
黑暗里,大龙更加用力抱紧我:“香云,瞧你,让雨浇成这样,伤了身子,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身上还怀着孩子哩,可别伤了胎气。”
哦,孩子!这是偷吃禁果的惩罚啊。孩子,就象两颗尖利的子弹穿透了胸膛,一下击中了我的心。我的心在剧痛,真若与他一刀两断,这腹中的孩子咋办?宁可上断头台,我也没有勇气到医院去做那种丢人现眼的人流手术啊。
我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他把我抱进驾驶室,关了灯,熄了火,又点燃一根烟卷,一面吸着,一面向我低声道歉:“香云,今天这事是我错了,我现在求你原谅我!”
“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今天的所做所为!”我愤怒地喊道。
“香云!”他在黑暗中低低地苦笑:“一台空压机,那也是我的几万家当呵!汪师傅死了,还可以从县保险公司给死者家属领到三万元。我的空压机连个螺丝都没剩下,连半个铜子也没人给我。香云,这是我家的血汗钱,我心痛呀!你应当理解我,为我分担一些的痛苦和压力。”
“你你把一个人的命看得还不如一台破空压机值钱!你这冷血怪物!没有人情味的家伙!你伤透了我的心!快放我出去!”
“啪”他挥手在我脸上打了一巴掌,气冲冲地说:“刘香云,你这样骂我,比捅我一刀还厉害!我当时一到现场,一眼就看出汪师父以经彻底完了,百分之二百的完了。香云,你冷静地想一想,一个无法生还的死人和一台还能用的空压机,到底哪个更有价值?是不是一定要先救死人,然后再救机器?如果汪师父还有一口气的话,我会跳下去救他的。你若认为我是见利忘义的小人,那你就捅我一刀吧!”他一下扯开衣襟,把胸膛挺到我的面前。
我嘤嘤啜泣起来,把脸扭过去。他又柔情地把我拥进了怀里……雷霆止息,火山熄灭。静寂中,四目相对,象在梦中相遇。
大龙熟练地发动马达,汽车骤然射出两道利剑般的光柱,切碎茫茫黑暗,吼叫着向前驶去,在雨后的秋夜里,飞回金龙峪。
作品相关 第六章
第六章
中秋节姗姗走进燕山,山村里到处洋溢着过节的喜庆气氛。人们杀猪宰羊,企盼着的丰收金秋。
一对迎亲的车队象朵五彩的流云,顺着公路飘向大山深处。我坐在车里,胸前挂一朵用红纱扎成的小巧精制的红花,身穿闪光发亮的红色长裙,由大姐、二姐一左一右地拥着,身后面几辆车拉着并不显眼的陪嫁物品。容光焕发、神采飞扬的大龙,穿一套合体的西装,胸前挂朵小红花,坐在司机旁边的坐位上。
新婚对于一个妙龄姑娘来说,应该是最欢欣、最激动的日子,可是我此刻的心情,既无特别的欢欣,更少由衷的激动。
说实在的,塌方前,大龙在我心目中,确算是挺遂心意的人。可就在发生塌方事故发生后,我却一下子迸发一种失落感,象一件视为至宝的精美玉器,拿到阳光下一看,突然发现了一块刺眼的瑕疵,我开始有些后悔答应当初定亲结婚,有些太草率和仓促,现在木已成舟,已很难斩断或改变这已经构成事实的婚姻了。
那天晚上大龙把我拖回金龙寨以后,第二天我赌气回了娘家。父母埋怨我太意气用事。几天过后,我恢复了理智“自己的身子都已经归了他,而且又暗结珠胎,生米煮成了熟饭,不嫁给他又怎办?带着一个待出世的孩子再另嫁他人,岂不让人笑掉大牙,这欠着人家一笔永远也说不清和还不清的感情债。负着这种债过日子,就得一辈子在人家面前低声下气,抬不起头来,那样的生活能幸福吗?
塌方事故也真伤了大龙的元气,三万来块的空压机,埋进地里连个零件也没找回来。遇难的汪师傅的家属,虽从县保险公司领到了几万元补偿金,可怨气还很大,大龙又给了四万块抚恤费,才了结此事。里里外外的损失,使大龙掉了一身肉,眼窝脸颊都塌陷了。不过他并未灰心丧气,处理完汪师傅的丧事,他便跑到市里,花三万多元买回了一台新空压机。决心重整旗鼓,继续大干。
大龙几乎每天收工后,都骑着摩托或开车到柳镇来,在我面前又是陪情,又是自责,又是表态。望着他瘦削的面容 ,听着他对以后打算,面对他诚挚的恳求,我有点同情,又有点赞赏,更有点感动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是所有不幸而心软的女人的最终选择。我的心也软了,终于和他一起去登记领了结婚证。
我被接到了金家,象木偶一样听从人们的指挥行礼、见宾客、喜宴、闹洞房。一天总算熬下来,把我累得头晕脚软。
客人们散去了;新房内只剩下我和大龙二人。我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午夜的山村,四周一片静谥。我盘腿坐在炕上,把人们塞在被褥里的红枣、粟子、花生挑拣出来,堆到窗台上。大龙关了房门,又顺手扯严了果绿色窗帘,贴着炕沿坐在我身边。清莹柔和的灯光下,我俩四目相对,默默无言,相视而笑。我慵懒撒娇地把头偎在他那宽大结实的胸脯上,他“呵呵”一笑,伸手拉灭了电灯,一下把我揽在他那结实有力的臂弯里。我象倚傍着一座滚烫的火山上。不知为什么,在这洞房花烛良霄,我没有新娘所应有的那种娇羞、激动……也没有初次欢爱时的那种神密、惊怯……在涌动着甜蜜幸福的热潮中,我感到一种隐隐的惋惜,可这怨谁呢?唉!
大龙似乎已没有初次欢爱的新鲜感和激情,酣畅淋漓地和我缠绵欢爱了一番后,很快就疲惫地呼呼睡熟进入了梦乡。午夜,我觉得有些孤寂,眼里悄悄渗出了泪花。不久,我也含着泪花慢慢进入了梦乡。梦里,我又回到黑马沟小学,正在教室里给天真浪漫的孩子们上语文课……
“啊!”大龙一声惊叫把我吓醒了。我拉亮电灯睁眼一看,见大龙忽地坐了起来,两眼直怔怔地瞪着雪白的墙壁发呆。
“大龙,怎么啦?”我不解地问。
“刚才作了个梦。”他说:“先是梦见我找到了一条挺富挺富的矿脉 ,炼出了一大块金砖,一出手就是几十万元。后来就梦见小工们跑过来,围住我要求分这笔钱,我不同意,他们就拥进屋来砸抢东西,他们用盘石磨压住了我的胸口上,一下把我惊醒了。”
新婚之夜,大龙竟做了这样不祥的凶梦,迷信的人会说这不是啥好兆头。
十天后的一个下午,我和大龙上了金龙岭南坡。到处是坍塌的巷道,陷落的矿井矿坑,密密麻麻,象个烂蜂窝似的,而且地底下还不知潜藏着多少过去采金人留下的空洞呢。金龙峪的人们,采矿又都不大注意安全,因此,这金龙岭上事故经常发生,每年都要伤亡一些东家和小工子。最近五年里,金龙寨就有七位东家长眠在大山的腹内矿洞深处地岩石中,这七位年轻女人成了寡妇后。仍然舍不得离开这淌金流银的金龙峪,有的嫁给了本家兄弟,有的就地又招赘了上门女婿。山里采金人有这样的说法,越是见红的矿点,金子出的越旺。金子这东西虽然金贵,也是个喝人血的怪兽。
大龙家原有两个矿点。一个是当年日本人曾经开过的矿点里,九是上次塌方中完全陷塌了下去的那个矿点。另一个矿点在金龙岭的胸膛深处,走过距地表足有一里多地深的矿洞,下一口五十多米深的竖井,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