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骏马狂奔,快如流星,楚狂没花费多少精神,就跟上舞衣的车队,远远的跟着,一路跟进了锦绣城。
他将马拴在两条街外,暗中跟踪着舞衣。男装打扮的她,有着迥异于女装的灵活矫健,就连牵马的姿态,都格外熟练,那匹马儿在她手上既乖又驯。
跟在她后头的,是方家的软轿,织姨坐在上头,沿路对着鞠躬哈腰的商家们点头微笑。
一行人走进一家客栈,胡商立刻热络地迎出来,将方家的人请到厢房里,急着要向织姨下单子买丝绸。舞衣则是坐在一旁静静聆听,偶尔用眼神传达意见。
楚狂坐在隐蔽处,要了两斤白干,面无表情,照例是仰头一饮,酒碗就见了底。
正在客栈里摆着龙门阵的闲人,看见方家的人马,立刻转了话题,舞衣坐得远,什幺都没听见。倒是坐在角落的楚狂,一字不差的全听进耳里去了。
「方家前阵子不是被抢了吗?」一个蓝袍的男人,压低了声量说。
「才三十车的货,影响得了多少?跟浣纱城整年的货量比起来,根本是九牛一毛。」另一个黄袍的男人哼笑道。
「那倒也是。」全桌的人纷纷点头。
「那盗匪也笨到家了,不知道方家这会儿可是惹不起的呐!」有人又说。
「怎幺说?」
「前不久,方舞衣嫁给了黑衫军的头子,几百名彪形大汉,全成了浣纱城的护卫军。」
众人诧异地低呼,困惑地互望一眼。
「啊,她嫁的不是南陵王?」
南陵王?
这三个字,让锐利的黑眸瞬间眯紧。楚狂极为缓慢地偏过头,眸光扫向邻桌。
四个人仍是浑然不觉,兀自闲聊。
「不,她嫁的是个北方男人,是个蛮子。」
眯紧的黑眸里,迸出火焰。
「方舞衣怎会抛下南陵王?嫁了个只懂打仗的鲁男子?」有人发问,没发现左方不远处,一只握杯的黝黑大手,缓缓的收紧。
「会不会是逼婚?」
「不可能,要是能逼,南陵王还用得着耗上这些年吗?」
「我倒有听说,是方肆的意思。」
「方肆?那家伙不是嗝了?」那人伸出食指,往下一勾。
「似乎是留了遗嘱。」
黄袍男人举起手,用夸张的手势,将杯子放下,吸引同伴的注意力。「无论如何,方家有了这新姑爷,真可说是如虎添翼。」
原本紧抿的薄唇,听见这句明显的恭维,才逐渐软化。黑眸中的愠怒,也淡去几分。
如虎添翼?
楚狂微笑着,对这项赞誉很是满意。
那人却还有下文,继续补充:「想想,一只母老虎添了翅膀,多可怕的一件事。」
好不容易出现的笑容,又转为僵硬,连浓眉也拧了起来。
搞了半天,天下人较瞩目的,是他的妻子,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反倒成了附属品?她到底有什幺能耐,连邻城的男人提起她,也推崇备至?
更重要的是,那个该死的南陵王又是谁?
厢房里传来骚动,织姨起身告辞,胡商们不敢怠慢,一路送到客栈外。
楚狂不动声色,默默观察着舞衣。她始终低着头,视线不跟四周的人接触,等到胡商们都离开了,小脑袋才抬了起来,两道柳眉紧紧蹙着,彷佛正在思考着。
他隔着窗棂,冷眼望着她。
舞衣压根儿没有察觉,她的脑子努力在转动,思索着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胡商们都说,城内丝绸量没有增加,更没有任何人瞧见那些被抢的丝绸。那些货品,就像平空消失了似的。
这就怪了,盗匪抢了丝绸,不拿来贩卖,难道全堆在家里自个儿用?她愈想愈觉得怪异,对山狼的怀疑就更少。
但是,这些蛛丝马迹并不足以证明山狼的清白,要是她向楚狂提起,他说不定会更火大,质问她为什幺非要力保一个山贼。
想起丈夫的固执,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楚狂的确正直、的确刚正不阿,但是有些时候,他烈火般的脾气还真教人生气,那颗石头脑袋硬极了,简直是冥顽不灵。她既生气又无奈,不肯跟他同房,一来是想气气他,一来也是知道,他要是再吻她、摸她,她的坚持就会瓦解。
淡淡的绯色刷上双颊,让男装打扮的舞衣看来更是俊美,几个路过的姑娘家全看得眼发直,险些要跌跤。
舞衣甩甩头,让脑子冷静一些。不行,她不能再想他,眼前有正事要办呢!
「织姨,你先回商号里去歇着。」她吩咐道,举手示意轿夫起轿。
「你呢?」织姨问,神情中也有几分倦色。从早奔波到现在,她的确有些累了。
「我到市集巷里去看看。」她必须找到证据,才能取信于楚狂,否则他绝不会打消出兵的主意。
舞衣实在不懂,男人为什幺老是爱打仗?很多事情只消用说的就能消弭,根本不需动刀动枪。
织姨皱眉。「让管事跟你一块儿去。」
「不,人多碍事,别打草惊蛇。」舞衣摇头。
「我不放心。」
舞衣微笑。「织姨,你是怎幺了?市集巷我可是早就摸熟了,哪还有什幺好不放心的?」
织姨点点头,眉头仍没有松开。是知道舞衣跟一般女子不同,能保护自己,但是她将舞衣当自个儿孩子,是因为关心,所以担心,这孩子可是她的心头肉呢!
舞衣牵出马,单膝入镫,只一个动作,就俐落地翻上马背,略嫌瘦薄的身子在骏马上坐得稳稳的。
「管事,你们先走,我一个时辰后就会回去。」她交代着,一面牵起缰绳。马儿不安地踢着腿,耸动肩膀,她轻拍马背安抚着。
「是。」管事点头,指挥着轿夫往商号走去。
她目送轿子离去,目光掉向市集巷,身下的白马勉强走了几步,高健的身躯却在蠢动,昂首喷着气。
「怎幺了?」舞衣皱眉,拍拍马鬃,扯起缰绳,命令马儿继续前进。
不知为什幺,白马今日特别暴躁,跟以往温驯的性子截然不同,每走上一步,鼻息就重上一分,嘶鸣声也有些不对劲。她必须费尽力气,才能勉强握住缰绳。
会是蹄受了伤,或是蹄铁间卡进石子吗?
这匹白马受过严密的训练,要不是受到巨大的痛苦,不会这幺不听话的。
她松开一边的缰绳,灵活地侧移身子,想看看马蹄有无异状,整个人的重量,于是全落在同一边。就在同一瞬间,她敏感地察觉,有某种东西穿刺过厚厚的马鞍,顶在她的臀儿跟马背之间
糟糕!
脑子里刚闪过这句话,白马就陡然人立起来,发出高昂的痛嘶,接着就像发了狂似的,撒开四蹄,没命地往前奔去。
市集上顿时响起惊叫声,人人争相走避,就怕遭殃。被那疯马一撞,就算不死也要残。
马儿乱嘶乱蹦,一迳挣扎,缰绳乱甩,缠住舞衣的右手,打了好几个结,她不论怎幺努力都解不开。
「停下来!」她高声喊道,却徒劳无功。
风声在耳边呼啸,舞衣咬紧牙关,俯低了身子。
墙边突出的梧桐树,有着极硬的枝枒。马儿急奔,树枝刮过她的肩膀,带来一阵刺痛。
「啊──」她想压抑,但实在太痛,低喊还是逸出唇边。
速度太快,舞衣绷紧全身的肌肉,攀住马背。
白马盲目乱闯,践踏锦绣城里的摊子,只要挡着路的一律被踩得稀巴烂,无一幸免。所经之处,摊主哀鸣声、咒骂声四起。
她的身躯左移,勉强挂在马鞍边缘,情势惊险。剧烈的震汤,撞得她骨头发疼,甚至无法呼吸,原本绑在头上的蓝巾早掉了,一头乌亮的青丝散在风里,衬得小脸更加雪白。
喧闹的声音惊动了正要离去的织姨,那顶轿子又转了个方向。眼前的景况,让她吓得几乎昏倒。
「舞衣,快下马!」织姨奔出轿子,一面呼喊着,心急如焚,一颗心提到了喉间,只差没蹦出来。
以这种速度被扔下马,舞衣的四肢百骸肯定都要散了,再说,右手被缠住,真要被甩下去,只怕那只手也要断了。
织姨边跑边跌,就连见多大风大浪的她,此刻也急得快哭出来。
天呐!谁来救救她的舞衣啊!
在疾驰的马背上颠得头晕的舞衣,从靴子里摸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咬紧牙关,伸直双臂,用小刀割着皮革,想割开这条要命的绳索。
过度用力,肌肉从酸麻转为剧烈疼痛,汗水沿着额间滑落,滴进眼睛里。
「断啊,快断啊!」她低语着,眼睫颤抖,却不敢眨眼。
马匹乱蹬,一个跳跃之间,左手一滑,刀锋在手背上划了道血口子,鲜血迅速涌出。
痛!
舞衣全身一紧,疼得冷汗直流。鲜血湿滑,她更难握住刀柄
全城的人都束手无策时,急促的马蹄声逼进,另一匹更高骏的黑马奔来,速度奇快无比。只一眨眼的时间,黑马如风驰电掣,瞬间已赶至前头,挡住白马的去路。
白马癫狂,前蹄乱踏,对黑马视若无睹,仍是一味地往前冲。
全城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眼睁睁看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