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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於说:“我明早再来。”
家伦连忙说:“不用了。”
“不,我愿意那么做。”
家伦颔首,这叫做演员道德,此君将来会得大红大紫。
家伦已决定要送他一件厚礼。
那一晚,她在医院里陪伴母亲。
第二天一早,看护便来打点,预备送宋太太进手术室C
言伟兴及时赶到。
他一身西装,稍理似要赶去开会似的,家伦可以闻到他身上肥皂清香。
他对家伦微笑说早,随即握着朱太太的手。
宋太太似被注射了一支强心针,轻轻抱怨:“你应早就来看伯母。”
“是家伦不让我来。”
“这个孩子是有点孤僻。”
朱太太进了手术室,小言同家伦说:“我要到公司去处理一些事宜,约个多小时後再来。”
“不用了,多不好意思,叫你跑来跑去。”
小言却说:“朋友要来作甚。”
家伦点点头。
他给她一只手提无线电话,“你拿着。”
漫长的三小时,家伦一个人坐在候诊室度过。
电话响了,是他。
“可需要替你买些什麽?”
“我肚子不饿。”
“咖啡与松饼可好?”
家伦只得接受。
她一夜没睡好,在医院里又不能化妆更衣,自问似只篷头鬼。
幸亏不是真的男朋友而是见义勇为的一名帮手,否则真不知拿何种面目见他。
小言上来,看到家伦握着双手,垂着头,一言不发坐在那里。
他怜悯地走过去把手搭在她肩上。
家伦抬起头来。
“医学昌明,你放心。”
家伦凄然落泪,“我想到幼时家母亲手替我沐浴的情况。”
他轻轻拥抱她。
家伦说下去:“家父早逝,一头家全靠家母支撑,她有一份正职,可是早上五六点就起来兼职抄写,十分辛苦。”.
小言不说话,可是握紧她的手。
他递咖啡给她。
家伦一边落泪一边喝一大口咖啡。
她心中抑郁稍抒。
这时,医生出来了。
家伦立刻站起来。
看医生的笑容便知朱太太平安。
“手术顺利,一切无碍。”
家伦松下气来,只觉四肢辏弱不堪。
朱太太苏醒,看到女儿及她男友金童玉女似站在面前,十分宽慰欢喜。
“你们回去休息,这不需要你们了。”
“妈,我回去淋浴即返。”
“补一觉才来看我未迟。”
言伟兴立刻说:“那麽我送家伦回去。”
家伦说:“怎么好麻烦你。”
“顺路。”
对他来说,一切都不算麻烦,真是个好人。
在他车子里,家伦不觉倦极盹着。
到家才被他轻轻推醒。
真奇怪,在陌生人的车里都会这样松弛。
“你先休息一会儿,既会我来接你。”
家伦忽然坚强起来,不,她不能倚赖任何人,他的责任已经完毕。
“我自己会去。”
“你肯定?”
“自然。”
小言笑笑,“那我先走一步。”
“慢着。”家伦叫住他。
他又转过头来,一双眼睛充满盼望。
“我如何同你联络?”
“呵,对不起,道是我的名片'
她同他道别,“谢谢你,改天我们一起吃饭。”
“一言为定。”
回到家,她把他的名片放抽屉里,累极入睡。
做了许多乱梦,惊醒,”看时间,连忙淋浴更衣,赶到医院去。
朱太太在看电视,气色甚佳,家伦放心。
“咦,言先生呢?”
“他工作忙,”家伦温和地说:“稍後还有应酬。”
“他派人送了花来。”
家伦看到芬芳的花篮,杨蓓莉、麦王成与其他同事真正难得。
朱太太说:“那样好的朋友,可要紧紧抓住。”
“医生说,你得定期回来电疗服药。”
“是,我会大量掉头发。”
“且不忙说这些。”家伦十分不忍。
“对,家伦,你们论到婚嫁没有?”
“还早着呢。”家伦支支吾吾。
“家伦,要速战速决。”
“妈说得好似去打仗似的。”家伦好笑。
忽然之间,朱太太双眼一亮,展开笑容。
咦,谁来了,家伦转过头去,病房门口站着言伟兴。
家伦冲口而出,“你怎么又来了?”
“不欢迎我?”
“怎么会,”朱太太眉开眼笑,“家伦说你忙。”
“我坐十分钟就走。”
他轻轻放下若干杂志。
家伦也十分高兴,她们母女的确有点寂寞。
这时,亲友们也陆陆续续上来探访。
家伦有机会与小言闲谈几句。
他说:“明天下午我会飞到伦敦去笨一张合约。”
家伦问:“是外国公司吗?”原来他还是国际级演员。
“是,我回来之际,伯母已经出院。”
家伦点点头。
“她若问起我——”
“你放心,我会先推搪一番,然後,说我们已经分手。”
小言大吃一惊,“什麽?”
家伦索性开玩笑,“你再不消失,她会逼你同我结婚。”
“不能先做朋友吗?”
家伦仍然笑,“当然我们仍是朋友。”
小青忽然握住家伦的手,“我俩已经历那麽多,你怎麽好说我们只是朋友?”
家伦一愣,还来不及会过意来,亲友们忙着拉住言伟兴问长问短,简直已把他当作朱家女婿看待,由他转述失太太病情。
家伦静静坐在一角,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心灵有种奇异的激荡感,一向照顾自己的人忽然被人照应,不禁感动至深。
小言又趋向前同宋太太耳语。
他一定是告诉她要去伦敦吧,拍外景不知要多少天。
果然,朱太太说:“早点回来。”
失太太出院返家,家伦也恢复上班。
一日,在抽屉里找到言伟兴的名片。
上面这样写:周言张建筑事务所,皇家建筑学会会员言伟兴。
哗,好逼真的道具。
周太太问:“伟兴可有打电话来?”
家伦不欲扫母亲兴,“有。”据实报告。
“说些什麽?”
“很忙,工作进行顺利等等。”
“几时回来?”
“後天下午。”
“家伦你彷佛对他尚有保留。”———
家伦不语。
人家只是来客串演出,如何可以当真。
她若有不恰当表示,即系自作多情。
可是他回来那日,她还是去接飞机了。
一大早,全世界最挤逼的飞机场尚有馀地,家伦看着他拎着简单手提行李出来。
她踏前一步,他看到了她,神情有刹那激动,可是没说话,他伸手紧紧搂住家伦不放。
家伦看到他泪盈於睫,她也不禁鼻酸。
两个人都知道他们已经爱上对方。
真是惨,生活已经够辛苦,还要发生这种事。
外头在下雨,他们在雨中站了很久,直至司机下车过来同他招呼。
他拉着她上车,深深吻她的手,说什麽不肯放开,连家伦都知道,这不是演技。
他送她到公司。
她在电梯大堂险些与人碰撞。
停睛一看,是杨蓓莉。
家伦无故脸红。
蓓莉问候:“伯母好吗?”
“好,她很好。”
蓓莉笑,“叫你别担心,从没见过那麽孝顺的女儿,你看你,瘦了一圈。”
家伦低下头。
“怎么了?”
“蓓莉,你知道你介绍给我的人……”
“人,什麽人?”
“睹,那一天,在咖啡座。”
“谁?”真是贵人善志。
“言伟兴
蓓莉想半日,“呵,小言那件事,对,他表现可好?人是挺斯文,可惜古板,所以我猜他同你登对.伯母信不信他是像男友多。——
“信。”
“好了,现在难关已过,你可以另外找个有趣一点的人了。”
家伦说:“真没想到一个演员会对人对事那么认真。”
蓓莉笑,“可是,言伟兴不是演员,他是一个建筑师。”
“不,他演一个建筑师。”
“不,”蓓莉也抢着说:“他真是一名建筑师,那着名的式模山庄正由他设计。”
家伦十分迷茫。
蓓莉看见其他同事,忙着打招呼。
“可是,”家伦说:“你说替我找一个演员。”
“那小生没空,我只得另外替你物色一人,不怕啦,我们每个人血液中都有演戏因子。”
家伦睁大双眼。
那日中午,她照着周言张建筑师事务所的地址去寻人,职员延她入内,请她在会客室稍等。
“言则师在见业主。”
事务所相当忙碌,但是并非乱忙,十分有条理,而且静寂。
这是一门严肃的行业,同戏行的七彩缤纷不可同日语言。
家伦不知是否有点失望,但只要他是他,她已心满意足。
半晌少冒出来,笑问:“你怎么来了?”
家伦不言语。
他问:“可是想着我?”
这个时候,她只觉真挚,不觉肉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