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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瞄了瞄床头的时钟,现在才凌晨三点钟,一片寂静无声。在大家都在睡梦中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清醒著,而且是痛苦地清醒著,这会让她觉得更孤独,乾脆起来上网找个夜猫子网友聊天吧!
缓缓起身穿上厚棉外套,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清明,她打开卧房门,走进明亮的走道,卧房对面的书房门稍稍开启,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里头一样光亮。
看来只有和陌生人闲扯淡可以让她暂时忘却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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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晔,你终於回来了!我打了好多通电话给孔繁毅,希望他转达消息呢!」范永晔的母亲高兴得阖不拢嘴。她千盼万盼这个儿子能回家探视父母,没想到他如此狠心,六年来只是寄明信片回家报平安,连一通电话都不打。
「妈,你好吗?」范永晔淡淡地问候母亲,但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我很好,我很好。」范母眼角含泪,欣慰儿子终於回家了。「你爸爸身体也很好,只是头发白了很多。」
「他还在生我的气吗?」
范永晔的语气淡得不能再淡,仿佛只是陌生人的对话。范母听出儿于刻意的切割,纤细的身子倏然一僵,淡淡的哀伤浮现在眼角,一阵沉默的对视阻隔了彼此,但她硬是压抑悲伤的情绪,强打起精神,展颜面对儿子。
「你爸爸他……表面上是这样,但我知道他其实很想念你。幸好今天你回来帮他祝寿,他等会儿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依旧淡漠的范永晔踩著沉重的脚步走进客厅,看到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爸,生日快乐。」这是他们父子六年来第一次见面,却生疏得让人心寒。
范立凯迅速放下报纸,抬起头看著好久不见的儿子,双眼瞪大,没有欣喜反而一脸怒气。
「你这个不肖子,竟然无声无息地离家出走!要不是你会寄明信片回来报平安,我们都以为你消失了!你到底去哪里了?」
「我在台中。」范永晔淡淡地解释,看不出情绪的起伏。
「你去台中做什么?」
「念大学,然後工作。」简洁的回答,仿佛多说一句话是种浪费。
「你不知道我们会担心吗?」范父脸一沉,神情执拗。
「我知道。所以我有寄明信片。」范永晔的回答依旧平声静气,毫无起伏。
「明信片上没住址,要不是你妈去年在路上碰到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孔繁毅,恐怕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你在哪里……我真是白养了你这儿子!」范父全身微颤,气得脸都白了。
「爸,平心静气,火气不要太大。」他淡淡地说。「你年纪不小了。」
「你也知道我年纪不小了?那你竟然还让父母亲这么担心!」范凯立越说越气。
「你们不用担心,我会照顾自己。」他的语气不是很在乎,还有点淡淡的不以为然和疏离,但范凯立没注意到,一旁的范母倒是注意到了,一脸忧心忡忡。
「你这是什么话?」范凯立的语气又激动起来。「你别忘了,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你还有一个儿子,不是只有我。」范永晔淡淡地反驳。
「我早就不把他当我的儿子了。」
「是吗?」范永晔讥嘲地说。虽然他从未见过唯一的哥哥范育民,但对父亲如此绝情感到心灰意冷。
范永晔出生於宗教世家,他的父亲范凯立是基督教会牧师。范凯立在娶范永晔的母亲陈家华前,曾经有过一段婚姻,育有一子范育民,後来双方离异,儿子归给女方,尔後范凯立又娶了陈家华,生了一个儿子范永晔。
小时候,住在知识不流通乡下的范永晔经常遭同学取笑,同学们搞不清楚牧师和神父的差别,讥讽他的父亲「牧师还能结婚生子?而且还娶两次!」从小安静乖巧的范永晔就在这种被取笑的童年阴影中长大,造就他在青春期的叛逆、张狂与自私,也铸成了一项人生中的大错。
范母眼见丈夫与儿子开始针锋相对,急忙当和事佬,转移话题。「永晔,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些东西?」
「妈,我不饿。」他只是经过这儿,顺便回来看看而已,进家门根本不在他的行事历里。
「那吃些水果吧!」范母连忙帮儿子张罗。
「好。」对母亲,范永晔一向不会怒气相向,但想到当年她没有站在他这边支持他,内心中仍有许多怨怼。
「你在台中做什么工作?为什么不回家来?」范凯立又急著想知道儿子的行踪。
「我想要训练自己独立。」范永晔的语气变得有些冷漠和讥嘲,「毕竟我已经成年了,不需要一直靠著父母。」
「但也不能失去联络啊!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我从小是这样教你的吗?」范凯立火气一来,又开始怒目相向。
「爸,你别管,反正我做事会有分寸。」
「什么?你敢这样对我说话?」范凯立咆哮道。
懒得听父亲怒火四射的抱怨与咆哮,范永晔拿下眼镜,揉揉发酸的鼻梁和酸涩的眼睛,觉得异常疲倦。
昨天知道母亲打电话来後,他就一直心神不宁,连他最爱的工业设计工作也无法继续,晚上更是失眠一整夜,脑海中想的全都是她,想到自己当时的自私和愚蠢,就算是千刀万剐,也无法抹去他内心的歉疚。
「你怎么不说话?当我的话是放屁吗?」父亲依旧在他耳边咆哮。
他戴上眼镜,「爸,既然你那么讨厌见到我,我就先离开了。」
不待父母亲反应过来,他倏然转身离去,不管背後的吼叫声与啜泣声。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他们父子之间本来就有点生疏,父亲忙於宗教工作,母亲则专心照顾父亲的需求,至於他,在发现自己常被附近邻居的小孩取笑之後,他变得自闭与内向,常常逃学躲到树上,直到放学之後才回家。很可笑的是,父亲都不知道这一切。
趁夜驱车赶回台中的住处,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他疲倦地瘫软在床上,试图休息片刻以应付明天的工作,但过了半晌,依旧无法成眠。
他睁开眼睛,起身打开床边桌子的抽屉,拿起他的收藏宝盒。
盒子里满是他从小到大的图画。小时候遭受同侪的取笑时,他总会躲在树上画画,画出属於自己的世界。那时绘画对他而言主宰著他生命的一切,闭塞与被嘲讽的世界可以在绘画的魔幻世界里,找到情绪的出口。
也因为对绘画的技巧与热爱,他才能一步一步成为工业设计师,让自己的情绪透过设计成为一件件与众不同的产品。
叹了口气,他翻出宝盒里所有的东西,一一将之摆在床上,当收藏宝盒里只剩下一件东西时,他不禁神情一僵,万种情绪涌入心头。
这是一张用云彩纸和瓦楞纸做成的卡片,上头有两寸的个人照片,被人小心翼翼地贴在漂亮的彩色纸上,照片上的女孩大约只有十几岁,年轻稚气的脸庞开怀地笑著,仿佛不识人间愁滋味。
而在女孩旁边有另一张个人照片,那是年轻时的他,也被画满了好多红色心心,两人的照片则一起被一颗大红心包围,象徵著浓郁的恋爱滋味。照片旁边用了几个颜色的色笔写下几个字--江咏曦的最爱是范永晔。
「小曦,你去哪儿了?」他喃喃低语。
颤抖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抚过照片,喉头倏然涌出一股强烈的酸涩感,压抑著内心的翻涌。
「我把我的个人照片送给你唷,你一定要好好保存。」还记得她在他耳边殷切叮咛。
他还记得她拿这张卡片给他时又娇羞又兴奋,一张脸却笑得好开心。为了回报她的心意,他特别画了两个人相亲相爱的素描画,并交予她收藏。
「为什么你就这样不见了?」他悲伤地喃喃自语,猛然将照片拿在手心,紧紧地握著,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喉头发出低哑的哽咽声。
照片里的人儿巧笑倩兮地看著他。
范永晔眼眶含泪,不舍地摸著照片上的人儿,五味杂陈地看著照片旁的字迹,对照今日的分别是如此讽刺的景象。
无法给她安全感、无法给予承诺、无法给予她要的负责,逼得她不得不离开一切,所有过错的始作俑者就是他。
「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後悔了。原谅我,好不好?」他的目光一片迷离,记忆回到六年前的那个夏天……
第二章
十七岁的江咏曦是一所综合高中的学生,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她,一直是个乖巧与文静的女孩,每天放学就会立刻回家,不会随便逗留在街头。
这天,她在回家的途中想到母亲这几天刚好轮到上大夜班,孝顺的她想买一些面包回家给凌晨才会下班回家的妈妈品尝。想到这儿,她掏出口袋里的钱币,数了一数,刚好有两百元,足够买面包了。
她转过巷子口,往另一边走去,准备到两百公尺外的面包店买几个她最爱吃的牛角面包。她边走边心不在焉地哼著歌曲,微微的凉风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