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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城(中)-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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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想着就这样寻到那个亭子后,两个人对着这花这雨把酒喝完,可谁想听见了一个声音在那里吟诗,我仔细听来,却有一种悲壮在里面。
——鹃龟曳衔,鲧何听焉?顺欲成功,帝何刑焉……
慕容天裴仿佛有些吃惊。
“是屈原的天问……怎么在这样的天气还有人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吟诗?莫非他是你约出来的?”
“不是,我原本想在这里喝酒赏花的,不曾想到还有人捷足先登了。谁呢?”
说着,沿着这条小路转出了花丛,眼前出现了那个原木搭建的凉亭。亭子的顶四角飞翘,下面用了四根结实的桐树做柱子。这里的一切都力求要和周围的山水花草合成一体,所以连桐树上的树皮也保留了下来。
那个人一身轻蓝色长衫,黑色的披风,正仰坐在亭子的栏杆上,倚靠着一根柱子,手中同样拿了酒坛,一边喝一边继续吟着同一句诗:
“……鹃龟曳衔,鲧何听焉?顺欲成功,帝何刑焉……”
我一看那人,心中闪过惊喜,不自觉地已经叫了出来:“璐廷,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已经有三分的朦胧醉意,原本睨着的眼睛无神的看看我,然后自嘲的笑了一下。
“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说着站起了身子,把我们让了进去。
“快半年了吧,伤好了吗?这位就是新州的慕容公子吧!少年英雄,果然风度不凡。”
“慕容,这是文相的公子璐廷。”我介绍了一下。
可慕容看了看他说:“有些眼热。”
璐廷一笑。
“我在新州当过监军的。在杨大人到了新州后就给我旨意让我回京了,所以再也没有见过你。”他用一种很伤感的眼神看着我,顺着他的眼睛看到了我的左手。
“璐廷,恐怕我要食言了,我不能给你用左手写长恨歌,它……已经废了。不过,我认为我右手的书法更加精进,如果你还想要,给你抄一部楚辞如何?”
他把手中的酒递了过来。
“暖暖身子,这是贵州的茅台,降香醇厚,和你喜欢的酒味道不一样。”他转过了身子看着外面凄迷的雨。“过去都过去了。原来想要你的书法,只不过想你好好保重。不过,也许最精致的花纹其实也是最容易破碎的,好的东西总是无法久远的。”
我喝了一口,果真浓厚,不禁皱了一下眉。
“不好喝,你不喜欢这样的酒。”慕容突然把我的酒坛拿了过去,把口上我喝过的地方擦了擦然后递给璐廷。璐廷看了看他,有些了然的笑了一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的拿了过去。
“最近有没有什么……”我想问,可我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他点了点头。
“有,郑王已经正式通告天下,撒了你内阁首相的职位,改为副相,位在家父之后。”
“为什么?”身后的慕容天裴冲动的问了一声,而璐廷也只是笑而不答。
倒是我拍了慕容一下,摇了摇头。转而拿了他手中的酒,递给文璐廷。
“这是……状元红?”
“二十年的珍藏。原本带了几坛到新州的,结果都丢了。味道如何?”
“酒当然是好酒,名不虚传。不过……这酒也许因为太过清冽而显得不温和,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的。还有,总感觉这酒带了那么些送别的味道,陆大人是这样,这次,也许我也是这样……”说着说着,他又灌了一口,然后笑了,可我分明看见他眼角中那晶莹的泪水。
“永离,你可曾妥协过?可曾感觉有志难伸?可曾感觉身边的龌龊而无力自拔?可曾绝望?可曾……”
我就站在这里一字一句的听着,他越说越伤心,然后伸手拉过了我,把头埋在我的肩上。被外面的雨淋得湿透的衣服带着一股寒意,但我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温热的潮湿。
“我也想凤玉,可我什么也不能做,不能娶她,不能保护她,甚至在今天都不能去看看她……”
胸中一阵剑刺一样的尖锐,拼命压制的热气让眼睛显得辣辣的。我伸出了右手,轻抚上了他的背。
“璐廷,我们都不是孩子了……”
“为什么我们不能活在一个干净的世界中?”
“你也说过,太过清冽就太过尖锐了,也许我们都不喜欢的。想哭就哭一场,然后擦干了眼泪回去,继续做你的事情。还有,茅台虽好,毕竟伤身,不可再如此。替我向你的父亲祝贺一声,无论任何原因,毕竟位极人臣是每个朝臣的梦想。十年寒窗,三十年的宦海沉浮,他日青史留名,也不枉此生了。”
他慢慢的抬起头。“永离,你可曾妥协过?”
“我嘛……这很平常,不要把这些看成多了不得的事情,放宽心。”
“不,即使你原谅我,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的。”说完把手中的酒掷在了地上,然后一脸坚决的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与其让我们情谊在以后那些肮脏的构陷中慢慢消磨,不如现在就断个干净。今日我们索性就割袍断义!”
他拎起自己袍子的一角,手起剑落。那片丝织的衣角仿佛周围那些凋零的梨花,惨淡而无依的落在了我的脚下。他把自己的干爽披风塞在了我的手中,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步入了那迷茫的雨中。
我突然感觉有些虚弱,头又开始疼了。原想着今天痛快的玩乐一天,可……
坐在栏杆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都暮春了,夏天就快来了吧……今年的春天还真有些冷呢。”
“你刚才为什么不阻止?”慕容也坐到了我的身边。
“文人习性,文人习性啊……哎,好好的一壶酒,可惜了。”
“还想喝吗?”
“怎么,你想请我喝?”
“在你家叨扰了这么久,请你一顿也是应该的。走吧,天决门在京城也有饭庄,那里的酒可是清远绵长,甘冽可口的,你肯定喜欢。”
“多谢,多谢。不过此时的确不是喝酒的时候,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改日一定要你破费。”
他的脸色有些阴郁的样子。“你要做什么?”
“进宫。他现在应该需要我。”
我转身要走,可他拦住了我,那看似纤细的双手竟然也如铁一般的坚硬。
“你在新州差点连命都没有了,可他是怎么对你的?他难道不知道你……你当时真的就快死了!”他竟然转过了身子,背对着我。
“慕容,事情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朝臣升升降降不是单凭郑王喜好的。新州……再怎么说也是一败涂地,这些我们都有责任。多少官员和百姓的性命都丢失在那场混乱中,而现在不过把我的首相职位撤了,对我何其仁厚?”
“可我总感觉你们关系并不一般。”
我笑了。“哦?你也看出来了?”
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在我心中,他不仅是郑王,也是子蹊呀。
“等等。”见我要向外走,他拦了一下。
“外面的雨大,等一等也好。就是天大的事,如今出了也出了,不急于一时。”
我看了看天,想着慕容天裴说的也对,遂又坐了回去。
“平常看你做事情都是四平八稳的,怎么今天如此呢?”
慕容的话语仿佛不经意的说出,刚才的那种急躁已经变成了沉静。这样年纪的少年可以如此控制情绪,真不知道该说庆幸还是悲哀。
“算了,人总有这个时候的。”
我一笑不语。
他左右感觉无事可做,突然看见了文璐廷放在亭子栏杆上没有拿走的酒,于是伸手抄起那坛酒,晃了晃,茅台那种特殊厚重的浓香飘了出来。
“似乎不错呢,至少坛封了三十年以上方有这样的味道。对了,我记得你是郑王嵘蕲十四年的状元,今年不过弱冠,怎么会当廷臣当了如此久呢?”
“运气,运气而已。”我打着哈哈。
“永离,反正无事,闲聊以打发时间。况且,有些事情闷在心中不如找个不相干的人一说。你不觉得,孤独比较累人的吗?”
靠在柱子上,把手中璐廷留下来的衣服披在身上,顿时感觉暖和很多了。见他这样问,原本那些怎么都不愿意提及的往事,此时竟然也没有锥心的感觉了。
是因为我终于习惯了,还是当时的事情在很多年后面对一个相对陌生的慕容,有了一种可以冷眼观看的超脱?仿佛那是旁人的故事一样。
反正都要枯坐,见他如此问了,不如索性说些什么。
“想听什么呢?”
慕容想了想:“就说一说原来的你好了。弱冠宰辅一定有很多奇异事情发生的,比较传奇。”
“怎么说呢……有才华的人很多,可上天给的机会却不多。在我十四岁那年,我遇见了我的伯乐。你知道徐肃吗?”
他淡淡应了一句:“知道。”
“他是个方正的人,君子性情,可并不迂腐,与家父,江南姚怀山并称文章三绝。都说刚开始的时候我有些依仗家里,也许家父的名声和周家的名气让他对我令眼相看的吧!
“那个时候他是学政,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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