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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川打电话给许明媚说,明天你就要飞杭州了,晚上一起吃饭吧。许明媚说,你是不是害怕万一我出了什么事,你好见我最后一面?江北川说,我得送你一个平安符,否则,万一被你自己诅咒了,我的美梦岂不是达成无期?许明媚说,好好好。我顺便将遗嘱给你传达一下,你好帮我料理后事——我是说如果。
约在一个酒吧喝酒,许明媚兴高采烈地开始讲述她以前出行的一些趣闻,江北川果然拿出来一只奇怪的盒子,里面装了一个造型古怪的平安符。他说,有一次去一个庙里求的,一直带在身上,保佑平安,真的是很平安,开车这几年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违反交通规则的事情。
许明媚说,你真是一个感性的男人。
江北川说, 那几年一直不是很顺利, 烧了很多香, 希望保佑自己平平安安的,遇到一个贤良淑德的女人,安享终生。
许明媚说, 你会遇到你那个贤良淑德的女人的。你是一个这么善良的好男人。
江北川说,如果你肯做我女朋友,什么贤良淑德我一概不希求。
许明媚开玩笑地说,好吧,如果这次我平安无事地回来,我考虑考虑祸害你的可行性。
江北川喜出望外,真的?
许明媚哈哈大笑不再回答。
江北川这次却没有惯常的不予追问,他说,你说的是真的吗?如果这次你平安回来,你会考虑祸害我的可行性?明媚,你知道飞机遇祸的几率有多么小么?你这样的话分明就是在暗示你已经做好了爱我的准备。
许明媚尴尬地啊了一声,她看到江北川的眼睛里闪出灼灼光彩,莫非他真的是情到深处?她一直不太容易在真实的感情里先知先觉,她总是对这些突如其来的感触充满了质疑。必须遵循着某个奇怪的程序,才能说服自己眼前一切的可能性。那么,他爱上了她?他为什么会爱上了她?她不能不承认她在潜意识里是欢欣的,退一万步说,她获悉任何一个男人对自己真纯的欣赏,她都会是欢欣的。那似乎是一种鼓励,对她这种久不接触温情的女人的鼓励。孤独的女人往往缺乏纯粹的信心,看上去的傲慢和凉薄只不过是类似于一种颜色的保护,使得自己与外界有一种心安理得的隔断,这种隔断,会带来无比安全。而这些外界主动涌过来的爱慕、欣赏或者喜爱, 无疑是颜色之外与她的肌肤呈现友好的信号, 或者说可以搭一座桥, 令她慢慢放松警惕。江北川似乎就是带着这个使命降临的, 他的出现似乎总是在化解她越来越凝固的状态, 他总能令她心怀感激, 她分析不出来自己对他的这种感情是不是也算感情。这些年, 在流失的判断里, 她不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哪个型, 哪个款, 她似乎丧失了对真实男人的感受力, 她所有对男人的理解皆出自于自己的臆想, 甚至一些道听途说的事件组成。而眼前这个鲜活的男人的出现, 使得她犹如刚摆脱懵懂的少女, 与自己纠缠得太久了而错乱了的程序已恢复到正常生长状态, 中间这些年, 似乎隔着江河, 与本身生命的价值截断了, 这种重新生长出来的延续, 是能够激发她无穷无尽奇怪情绪的。
席间的气氛就这样突然变得暧昧又诡秘起来, 许明媚似乎能够把握自己逐渐变化的心思,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处置这种微妙的关系,她就这样想笑着先搪塞过去再说。可是这次江北川居然铁定了心,他似乎把这样一个难题推到了她的面前,当然,这在他看来是没什么困难的“是”或者“非”的问题,“是”是在他计划范畴之外的惊喜之列,“非”才是正常的状况,她有无限的可能是否定他的热情。其实,即使她决然地否定,他也不会丧失应该有的坚持,他会不断地再从其他的方面入手,找到她可能会感动的支点。倘若一直不出现其他值得去蹉跎的女人,他的坚持会持续很久,又或者,他会累,很多精力用尽后的疲惫,他会逐渐不再对他们的未来抱有希望,索性就离散,再不见面,不再有消息,他们之间再无关系。
能够想象到的,也无非如此吧。许明媚深深知道,现时,无论她有什么样的反应,都不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发生。但是奇怪地,她无法将拒绝的话语、哪怕是一种词汇说出口来,当然她也无法准确地告诉他,他们可以顺其自然地交往下去。好像话怎么说都不能令一切自然,这样尴尬的关口,江北川突然笑了起来,他举起酒杯,说,看你为难的样子,我是逗你的。
他始终是聪明的,知道把握进退的频率。总是退,就会丧失一切的机会;总是进,又容易把事情搞糟糕。这样进着退着毫无规律,反而情趣无限。许明媚几乎可以料定江北川是一个情场高手,至少他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女人。是多少次的挫败,才能将一个懵懂少年磨练得如此轻松自如?
后面的交谈就变得没心没肺起来,江北川给许明媚讲了几个酒桌上为助兴而发明的一些笑话,带一点点色情的成分,又非不雅之词。他讲得十分有趣,她甚至有几次都忍不住笑了出来,但是她总不能像那些甜美可爱的女人一样开心地拍起手来。她心思太重,她一直在思索着他们之间的微妙的感觉问题。于是,他便觉得自己的唐突,很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整天跟那帮家伙们混在一起,怎么讲这些粗俗的给你听。
她说, 我打小就缺乏幽默细胞, 常常听不出来包袱和笑料, 所以一直很乏味。
江北川笑着说, 我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想法, 我想把你改造成一个俗气的姑娘,整天在太阳底下没心没肺地笑,晒得黑壮健康的,翻脸也不是不可以,有点烟火气息。可是这样的想法一产生,我就会自责得不行,我怎么可以把天使拽到人间。
许明媚心里想, 不是不可以的, 我不是天使, 我不想做天使。可是这些话若说出口, 不啻是热切的表白。其实她希望着他的进攻和拯救, 这在她逐渐的发现中变成一个现实。在几天前,她还恍惚在周木里,她甚至被这种自我折磨型的爱恋迷惑得如心出窍,这种情感是她在少年和现时截断其间的岁月里的唯一的行爱方式,她很明白自己的问题,她是个有强烈自闭意识和广场恐惧症的人。她总是惧怕那种外扩的空阔感,她时常将自己置身在某一处旷野中而如惊恐不安的小鹿,奔跑,惊骇……什么时候,她已经活成这样复杂的一张网?江北川给了她奇怪的信任感,他似乎有令她看透自己的力量,能够在这样的时刻给予她无限的力量,说到底,她是不渴望这种远离人群的生活的。她何尝不希望活得简单开心无心思没心肺,可是她该怎么样开始,这是一个难题。她甚至希望江北川绕过一些世俗的套路,直接告诉她应该怎么样怎么样,她更容易被强势的人所带领和指引,这个倾向没有人知道,面对她的人总是视她为脆弱或者天使,能恭敬她就恭敬她,能保护她就保护她。
也许是借着酒精的夸张情绪,她不禁想:若真的平安归来,那么她不妨勇敢一些,接受来自他能给予她的新鲜开始。
想到这里,她竟轻松无比地愉悦起来。
当然, 这属于她心内暗藏的小秘密。她不想太早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那会令她无比地羞怯和不安。她是一个有轻微病症的孩子, 她需要慢慢地恢复和治疗。
江北川,难道是她奇迹一样的药?
始终没有等到于索然回来。
她如常地失踪,许明媚已成为习惯,她开始收拾去杭州的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行李,无非是换洗的衣服和化妆品。这些年,她变成了不化妆不愿意见人的人,即使是于索然,也没有看到过她铅华洗尽的样子。她自己也习惯了自己妆后的模样,有次她洗澡的时候看到自己一张清洁后的脸,她难过了好久,她觉得这张面孔与自己是那样地陌生,好像这个样子是前世的自己,而光鲜亮丽的那个她才是真实的自己。
笔记本是一定要带的,她的小小的、黑色的笔记本。那是她全部的财富,她的那些文字,是无价珍宝,陪伴了她多少个寂寞的岁月,她爱它如爱一个宠物,一定要把它随时带在身边。她开始幻想在江南的太阳照耀的西湖边写一些零碎的字,那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提包外出的时候,江北川来了电话:真的不要我去送你?
许明媚说,对。不要。我坐大巴去机场。
江北川说,那你一路上好好照顾自己,飞机起飞之前给我打个电话。
知道了。许明媚一边说着话一边已经出门,她坐出租车去西单,刚下了车,就听到一个男人拿了一份报纸高喊:王菲自杀了。
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