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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的企鹅。它们好像接受不了自己不能跳跃这个事实,好几次扑楞着翅膀,试图调整羽毛的状态。
我从包里拿出《月亮宫殿》的文库本,把书里的描述和我现在所见到的景象一一对照。发现有的地方和我想像的一样,有的地方则不尽相同(动物园比我想像的要小得多,而且我也没想到这里竟然还要收门票。)。
疲倦慢慢找了上来,我于是收起书,跟企鹅们道声再见,离开了公园。
回到公寓已经快下午三点了。我把自己扔到静流的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 * * * * * * * * * * * * * * *
我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不知道铃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响起的,但感觉很快就转成了留言电话。电子音响过后,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传了出来。
“我是里中。”一个男子说。我马上意识到是静流的父亲。
“您的来信已收到,非常感谢。四十九天的法事做完了,静流的尸骨也顺利埋到了家乡的墓地。请您再回国的时候一定要到家里来一趟,我们有些东西要交给富山小姐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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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什么事?”
美雪的声音有些惊慌。我抱膝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房间里没有开灯。大哭过后,一段突兀的空白袭来,我还在那片空白当中没有回过神来。
“静流的父亲打过电话来,”我说,“转成了留言。”
她像是觉察到什么,稍稍犹豫了一下,按下重放按钮。带子转动起来,静流父亲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
听完全部的录音,她问道:
“你还好吧?”
那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她没有打开房间的灯,慢慢走到我身边。月光从窗口透进来,她的影子看起来有些苍白。
“一点儿都不好,我很难过。”
“嗯,是啊。”
美雪在我的旁边坐下来,也和我一样抱着膝。
“我到现在还是很难过。”
“我终于明白了。”
“什么?”
“为什么静流的房间里什么摆设也没有,为什么哪儿都没有她的气息。”
“嗯,”她说,“那个房间三个多月没有人住过了。”
“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你怎么知道的?”
“我给克莉斯汀的事务所打过电话了,我自己查的电话号码。那里的人告诉我的。但是,我的英语太烂,一些细节的地方听不懂。”
“唔。”她喃喃着。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再开口,而是试图和我保持相同的呼吸频率。事到如今,她不需要再去演戏了,她可以尽情释放自己的痛苦了。她的痛苦让我得到了一些宽慰。
“一会儿你就会知道的。”过了一会儿,美雪说,“我会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告诉你。”
美雪非常自然地把手搭在我的手腕上。她的手指有些颤抖。街上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从森林里传来,一如很久以前就已经灭绝的野兽,悲凉、凄惨地嚎叫着。
“关于静流的病……”她说。
“嗯。”
“是非常奇怪的一种病,很罕见。”
我点了点头。克莉斯汀事务所的人也是这么说的。那人用“strange disease”来形容。
“大概是遗传,遗传自她妈妈。”
“她妈妈?”
“对,她妈妈也是得这种病去世的。”
我突然想起静流曾经跟我说过这样的话:“是爱情把她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女人。”
在生下静流八年之后,妈妈就去世了。
“弟弟也是一样的病,去年秋天死的。”
美雪说:“虽然具体的症状不太一样,但听说是同一种病,病根都一样。”
《恋爱写真》第七章(5)
“都是在谈恋爱之后?”
我的话让美雪瞬时屏住了呼吸。她表情僵硬,凝视着搭在我胳膊上的自己的手指。没有别的选择了,但她还是在犹豫,我想是为了我。
“是的。”
长长的沉默后,美雪这样说道。
“初恋让她们长大。她们因恋爱而长大成熟,经过短暂的青年期,然后很快地死去。”
“就像蜉蝣。”
“是的。”
六年,我低喃着。
“和我认识后,只有六年,静流就……”
多么短暂的人生。恋爱的代价竟然是五十年的岁月。这是多么……
“她本来就一直是个孩子。”
“我——”刚冒出这一个字,嘴唇开始剧烈颤抖,我不得不用手去捂住。
“是我把静流……”
“诚人!”美雪打断了我的思绪。
“这与其说是一种病,不如说是一种人生。她们就是这样过完她们的人生。出生,因恋爱而长大、成熟,然后结束短暂的一生。我们不能说蜉蝣的一生是一种病,对吧?她也是用她的方式走完她的人生。”
她的语气很肯定,眼神也很坚决。
“如果不恋爱的话,她们是活不下去的。”
接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又补充了一句。但是,听起来却让人觉得像是预先准备好了似的。
“即使静流没有遇到诚人,不知什么时候也会……”
我们的视线撞到了一起,以前我们从未如此长时间地对视过。美雪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个笑容,但半途就放弃了,脸颊上空留着努力过的痕迹。
“确实。”我说。
“也许你说得对。”
现在除了这些还能说什么呢。我不能让美雪背负我的包袱。
“弟弟呢?”我说,“他爱着的是静流吧?”
嗯,美雪点了点头。
“静流本来也为此苦恼。但后来也只能妥协了。”
“他也是不恋爱就活不下去?”
“是的。”
我突然想到了鲍里斯·维安的《歌唱的每一天》,里面的库罗埃因为肺里开出睡莲花而死去。招致死亡的睡莲花和致死的爱情病。虽然它们之间没有什么关联,但两者都会导致不合情理的死亡,在这一点上是相同的。
我问道:“静流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没有问过她具体是什么时候。”
美雪边说边拢了拢头发。
“大概是在弟弟死的时候吧。那时她可能已经想到接下来就该是自己了吧。”
也许是在那之前,也许在她从公寓消失之前,她就已经把自己的情形和她妈妈的情况作过比较。或许更早,在认识我之前。
她的心总是在犹疑不定。小小的身体里总是有彼此矛盾的两股势力在斗争。所以她才会说谎。会推翻自己的话。会反复无常。渴望爱情,却又想远离爱情。知道自己没有未来,才悄悄地退出,把位子让给美雪。
说谎时,静流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呢?一想到这儿,我的胸口就剧烈地疼痛。我从未发觉她的真心,我是多么的愚蠢。
“这次的事情也是静流……?”
美雪点头,算是对我的回答。
“是的。她住进医院不久后提出来的。”
“她让你帮她演戏,好让我以为她还活着?”
“嗯。她躺在病床上写了很多的信。按照原计划,这些信在今后会陆续寄出。”
“但是,为什么呢?”
不管从哪个角度去想,这个谎言迟早会露馅。莫非静流是明知道会这样,还是不得不骗我吗?”
“为什么啊……”美雪说着,把视线投向窗外。看不见月亮,但地板上却有一道矩形的月影。
“我没有问过她。她好像乐在其中,非常的……”
说到这里,美雪突然停住了。吸了吸鼻子,擦了一下眼角。
“后来,她变得很瘦,很单薄。拿笔都困难。但即使那样……”
《恋爱写真》第七章(6)
美雪终于说不下去了。说了声“抱歉”后,低下了头。长长的头发拂在脸颊上,轻轻地抖动着。我把手放到她的肩上,把她的身体拉向自己。两个悲伤的人互相依偎着,就像重叠的两个N字,两颗心在一起颤抖。
矩形的月影渐渐地移动着,不一会儿照到了我们俩的脚尖上。美雪的脚很小,这让我很自然地又想到了静流。那个到了最后的最后还要撒谎的小女孩。
“信……”我说,“要寄给我啊,我等着。”
美雪在我的身边保证似的点着头。
“只要那个公寓还在,我就一定还在那里。”
“知道了,我会寄的。”她说。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用手背胡乱地擦着眼睛。
“今晚可能睡不着了。”
“我也是。”
她把遮住脸颊的头发又掖回耳后,用食指抹着眼角。
“她走了以后,我一直失眠。”
终于,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朵微笑,湿湿的脸颊泛起了红晕。
“我会把静流的事全部讲给你听的,现在已经没有必要隐瞒了。”
美雪说。
“她总是说起你,她是那么想见到你。”
“嗯。”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
“夜还很长。”
美雪专注地仰望着夜空,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她的身影就像一幅黑白照片。
“我要跟你讲很多,”她说,“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