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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于彤答:“意外之所以发生,又是因为我重重的发错了脾气。”
那一定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
陶逸初摇电话到于彤的办公室来,说:
“今儿个晚上,我上跑马地吃晚饭。”
拋下了这句话,就挂断了线。
于彤正要赶着主持一个业务会议才能下班。与会中人一直都不离场,就是等待着大圣银行正式宣布控制房屋按揭比例,再行讨论地产前景以至对地产股的看法。
“消息已经发放给新闻界了。”行政助理跑进会议室来报告。
于是大家都把个人的看法说出来,个人客户部主管仇守成说:
“我主张减少客户的地产股持股量,我看市场一定受到这个消息影响而作负面反应。”
机构部主管刘业桐就有点顾虑,道:
“立即减少持股数目对大市会造成挫折,而我们手上的其它投资也会被牵累。中期业绩宣布得不好,怕会影响客户信心。”
这就是说,出现了两派意见争持而成对峙的局面,要裁决就得看主持会议的头头意见了。
于彤想了一想,就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本城的地产为什么跌不下来,关键只有一个。”
她稍停,环视各人一眼,才继续说:
“政府要厉行高地价政策,她不肯减少拍卖地皮的利润,要不断提升库房收入,房地产的成本就自然是节节上升,转卖到用家手上,当然不可能是价廉物美。我们从这个基础上出发推算,港英政府在九七之前的这两年半会不会愿意少赚土地拍卖的钱?”
各人没有答话,太心照不宣了。
“这就是说,港英政府不会放弃高地价政策,但英国人最擅长的政冶手腕就是在群众面前放烟幕,声东击西。在目前一般平民百姓置业极度困难的情况下,作为政府,要维持一个爱民如子的形象,总要做一点功夫,于是高息与收紧按揭双管齐下,表示已尽全力压抑地产价格罢了,这可绝对不是釜底抽薪的令居者有其屋的德政。”
仇守成说:
“利息越高,按揭比例越大,一般市民更会望楼兴叹,地产价格自然会滑落,所以地产股也有危机。”
“我不同意。”于彤说:“就算稍回价格也决不是极短期内的事。第一,城内大地产商实力雄厚,他们必定联手维持局面。第二,别看轻香港人,有很多人没有能力置业是事实,但相当多人是业主身分,他们整副身家押在房产上,根本不容价钱滑落。楼格再软,没有卖家出货,自然停在某个价位不动,没有狂泻之险。第三,外来资金,包括中国,环视全球,别无太多更好选择。第四,香港的繁荣依赖中国开放,近期商业楼宇价格坚挺,证明商业楼宇大有可为,有外资外源,就是更大保障。”
仇守成说:
“总会有人乘机造市,消息是可供利用的。”
于彤拍桌叫好道:
“就是这话了,造市是不能否定的因素,问题在于如何造,是升还是降,是买还是卖,我们必须作出选择,然后押在上头。”
于彤这么一说,室内立即鸦雀无声。
没有人敢胡乱表态,正如走到赌场之内买大小,谁愿意在没有直接而明确的利益之下提出意见。
于彤身为副总裁,总管个人客户部与机构投资策略,就不能推卸责任,于是她说: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我认为偏是在银行宣布了这项按揭比例加重的消息之后,人人虽看淡,地产股依然会坚挺,且起码会微升。”
这就是说,于彤并不赞成减少客户持地产股的股量。
既是主持首脑作了总结,在座中人也就不好再持什么异议了。
于彤礼貌地环视了会议室一周,说:
“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看看各人无话,她就站起来表示散会。
于彤看看手表,已经五时四十五分了,回家去还要预备晚餐。一念至陶逸初到访,心里未免有点着急。
她快步走出会议室,不料仇守成竟跟在她背后说:
“于总,我有一事请教。”
“你说。”
“你那么肯定英国人在本城拿下自己的米字旗和英皇徽章之前,会尽量找机会赚钱,那么,中国呢?他们不是得益人吗?他们会不会也跟你心目中的英国人一样占尽便宜?”
于彤听了这番话,心上有气。
城内总有这些受尽了奴化教育,到今天还在感情上对港英政府偏袒,以致漠视一些愚民政策,甚而事必要找自己国家的错处弱点来衬托而感心凉的人。
于彤答:
“没有人把你这个疑虑向港澳办公室提出过,是不是?最低限度,没有作出公开讨论,故而不适宜胡乱入罪。你怎么知道中国的态度不是宁可少赚一点,也要长远维护本城的稳定经济?”
“你是亲中派,有你的政冶取向。”仇守成轻松地笑着说。
“我是中国人,不懂政冶,只懂经济,只懂民生,只关注香港利益。”于彤很认真地答:“中国真要在中国的土地上抓利益,是天长地久的一回事。这有别于快要骊歌高唱的人吧!”
说罢了,掉头就走。
这段后过渡期的日子就是这么难过,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以的,任何事情都要扯到中英关系上头,逼你表态,真是的。
于彤气冲冲地回到办公室去,抓起皮包就下班去。
在走廊上还看到脸色相当难看的仇守成。
幸亏自己是他的上司而非他的下属,否则够受的了。
所以说,要不受气,首先就得先争气。
于彤在中环差不多站断了双腿,才等到有辆出租车刚好停在自己跟前,让自己从容地钻进去。
想起了有本小说内为一个外遇的故事,那做母亲的痛斥女儿,问她为什么甘于做富豪的情妇,她咆哮着问:
“你拿了人家什么好处,要如此委屈?”
做女儿的答说:
“他向我提供了全职司机服务。”
当日阅文至此,于彤哈哈大笑得在床上不住滚动,自此成了那作家的忠实读者。
夸大其词?
不,全是实情。
只要二十一岁大学毕业之后,开始在中环熬十五年咸苦。就会疲累得热切渴望一个司机。
正如时代女性不肯拿家中的抽水马桶换一个丈夫似。
是悲哀,是沦落,是不长进,是无奈。
可是,是事实。
于彤也最怕穿一身由血汗钱换回来的佐治阿曼尼套装,却要在街头耍出降龙十八掌似的跟那些浑身臭汗的男人抢街车,那感觉难受得半死。
自古以来,娇贵的女人出门,用轿抬。
现今,就该用汽车接。
就这么简单的一回事。
可是呢,于彤想,自己比小说中的外室还要凄凉,陶逸初并没有雇个司机,供她上班下班使用。
到头来,还是要继续竭心尽力的在本位工作上拼搏,升职为机构的行政总裁,那就能不是办公时间,都有全职司机侍奉了。
这个机会比依赖陶逸初还要高。
心情是益发不好了。
偏又遇上交通阻塞,车子停在夏悫道足足十五分钟,一动都不动。
于彤急坏了,不自觉地埋怨说:
“怎么走到这条路上来了,堵得水泄不通。”
才一说了这句话,就闯祸了。
那出租车司机忽尔放大喉咙,厉声喝骂道:
“不走这条路走哪条路呀,你来教教我好了!别以为有两个钱坐街车,就是权威。
“我们这等穷苦劳动人民,跟你们这些中环上班的小姐都不过是人呀!
“不错,你们是这条路走不通就不妨走别的一条。我们呢,处处都是死路一条,别无选择。
“我有说错吗?九七来了,有钱人拍拍屁股不是移民加拿大便是移民澳洲,拿了护照之后不理香港,回来大说风凉话。我们这些穷措大,连移民广州都成问题,不是吗?广州房产都千多二千元一呎了。最拥护香港,最恨不得香港好的就是我们。
“还要无端端的受这种窝袋气,算哪门子的一回事了?要不喜欢,就推开车门下车走路,别对我这等粗人噜苏;要不就别堵那么几分钟车就怨天尤人!”
于彤几乎吓傻了。
城内原来有这么多龌龊气,藏在各个阶层人的肚子里,一触即发,一泻千里。
谁没有自己的樽颈地带,谁不会往一生之中误闯进死胡同内,前无去路,徒然嗟叹。
于彤如今卡在那个当初与陶逸初共织的心结上,不也是千般难过,万种无奈吗?
倒是粗下人活得痛快,心上有什么不舒服,借个一言不合的机会,就把脏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