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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雪-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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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长时间不沾家,回来一次就有了客人的感觉是不是?”爸爸的话还是那么伤人。
“小聪,最近你们厂子里怎么样?”她装着没听出来,转移了话题。
“还是那样儿,整天瞎忙──不过忙比不忙好,我们厂子业务多,用人也多,别的厂子至少百分之三十下岗呢。”
“这样就好。对了,你不是正谈一个对象吗,现在怎么样了?”陈玲想起了蒋立言的妹妹志文,便关切地问。
“吹了有俩星期了,我看他没啥魄力,空有一个效益好的单位有什么用?早晚也会下岗,所以我就把他──蹬了!”
“你看你,上一回是人家不同意你,这一回你又蹬人家,你都多大了,该有个谱了,甭老让咱爸咱妈操心。”姐姐责怪着妹妹。
“她让我们操心,你就让我们省心了?把道理全用在别人身上了!”爸爸气呼呼地插了一句。
“爸──你怎么还是别着劲儿呢。对,立言出身农家,现在也没有房子,但我们有两年的感情啊!我们年轻,别人有的东西我们也会挣来的,你们之所以反对,是因为他不是你们选中的,他不顺你们的眼。”陈玲争辩道。
“你说这话也不摸摸心坎儿,他不顺我们眼,他顺不顺我们眼有什么关系?我们不是为你以后着想吗?天底下当父母的有害自己儿女的吗?!”爸爸火了,扯着嗓门嚷道。
“谁说您想害我们了,您只是不了解……”
“你了解,你才多大,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
“我没法跟你解释!”
“解释什么呀?好不容易进一回家,一进家就吵个不停,你们就不许让人消停消停?”妈妈在一旁插了话,见大女儿买了水果回来,当妈的心早软了,“还吃不吃饭?小聪,你上街买几个菜去。我先把话说在这,谁也不许吵了,你们爷儿俩都属刺猬的,呆在一块儿就互相扎
,一人一个屋,谁也甭惹谁!”
听着妈妈维护自己的话,陈玲心里一酸,泪水差点没掉下来。
3、
这么长时间了,每当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蒋立言一直面对着自己的灵魂。走出校园近一年了,自己昔日的大梦已被肢解得七零八碎,艺术与金钱、感情与婚姻、道德与享乐……很多东西都在对立着,痛惜过、愤恨过、斥责过,但到最后还得安静下来。作为一个人文工作者,如果还残存着些许的良知,那就已经不敢注视自己已满目疮痍的心:怜悯过张原会,但自己也有过耽于诗情、性幻想疯长的荒漠般可怖的心境;鄙夷穆梅和许宁娜,可自己不也是心动于许宁娜的风情吗?如果许宁娜不是投进黄玉河的怀抱,而是倾心于自己,自己也难保不在现在遭人唾弃的歧途上走出很远。尤其对陈玲,这个与自己相爱、相融的人,在很多时候,也有了一种厌倦,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没有理由的离心力──
女友陈玲又算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她的相貌中等偏上,工作相对的安定,性格还说得上豁达与温顺,有时真能做到“红袖添香夜读书”的贤惠,这是很多人都替蒋立言高兴甚至嫉妒他的。蒋立言与陈玲谈了两年恋爱了,在大学经过了第一期初恋和第二期热恋,现在已在恋爱第三期──婚前恋中跋涉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了。这两年中,他们俩几乎是形影不离,由于整天的泡在一起,他们之间已没有什么隐密可言了;一些优点已习以为常,转化成平日看不见的温馨与默契;而一些缺点和毛病也显露无遗了,外人看不到的大磨擦、小冲突经常发生。他们的爱都沉进地层中去了,地面上生长的只是一些琐碎、一些杂乱。要命的是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距离可言。陈玲为了他跟家里都搞僵了关系,女人的爱一旦爆发就整个身心都扑在那个男人身上了:她不回家,在学校里也没交下什么朋友,除了上课外大部分时间就呆在蒋立言那间宿舍里。蒋立言也就被一个无形的枷锁套住了,他不能和陈秋田一样,想见女友一天就跑八趟,不想见的话好几天也不打个照面儿,他不行。同居生活已使他开始不自觉地向陈玲的卫生习惯靠拢;虽然一进商场脑袋就变大,但他还得在里面陪陈玲踱来踱去,充当保卫者和拿包的;他不能说外出就外出,说玩去就玩去,甚至连与“议会”同僚畅谈也不得不掐算着时间。蒋立言感到了不自由,虽然枷锁是温情与期待做成的。由于没有距离,两个人发生了矛盾,也不好做冷冻处理,不能让外人知道,不能象小媳妇儿一样跑回娘家等着男人往回叫,只能生吞硬咽地消化掉;而且不管多生气、多伤心,也不能说出过份的话、做出过份的事,因为二人没有一纸婚约,尚属于可自由选择的恋爱阶段。
蒋立言也是那种有性格的人,只是已被陈玲这把软中有硬的锯锯得差不多了;可是当他把一些琐碎的矛盾、不快连结起来一想时,那简直就是不幸的感情了。但蒋立言十分清楚:这个在众人眼里的好女孩确实是不错,虽然不时的刁蛮,但在芸芸众女中寻来也着实不易。就这样活着,一些琐碎的生活残渣纷纷落下来,落进脖领里,总有一种沙拉拉的感觉;蒋立言甚至怀想情感无所依的从前了,甚至羡慕那些随随便便泡妞的人的潇洒了。
蒋立言与一个陈玲以外的女孩约见,缘于两人的一次争吵。这天,蒋立言又在看自己托人打印出来的诗集校对稿,看着那一行行长短不一的小铅字,他的心情非常好,看着看着,禁不住念出声来:“灯光晃过来/脸上秋水飘叶般绽笑/而在黑影里/流出眼泪……”
陈玲正在一旁看书,忽然听见蒋立言臆语般地诵念起来,觉得很好笑:
“你怎么啦?好好地就叨叨咕咕起来,好象精神病一样!”
“你才精神病呢!”蒋立言听到这样的嘲讽当然很恼火,“以前在学校里,你不就是因为这些诗才和我谈恋爱吗?反过来,你要是二六八不懂,我还不要你呢!”
“得了吧你,什么年代了还谈诗,诗能吃吗,能住吗?嗤!”陈玲撇着嘴说。
“你怎么跟你爸妈论调一样了,是不是回了一趟家,让他们洗脑了?”蒋立言更加生气。
“什么一样不一样,现实就明摆着,成天写诗,穷得跟瘪三一样……”
没等她说完,蒋立言就摔门而去了。站在走廊里,蒋立言万分地伤心,他没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原先才华横溢的文学社社长在昔日的崇拜者眼里已不名一文了,她竟然叫自己瘪三!他不禁想起上大学时自己曾去一个作家的家里,那是个在全国都颇有名气的作家,当他们在客厅里感情充沛地谈文学时,作家的妻子却时不时地在厨房里吆喝丈夫一嗓子,那语气、那声调充满了不屑,而作家也很快地做出反应,变得很不洒脱,很不诗意。当时他很不理解,而现在就十分明白了:神在远方、在高处;近处的只是些瓦罐。
他来到办公室,里面没人,而新出的报纸还没送来。他一下子看到了桌上的电话机,也许是因为黄副主任平时管得严吧,一旦没人看守了觉得不打一个电话手就痒痒。他抓起电话来,可一时又不知打给谁;忽得一个名字跳了出来,他便拨了一个“114”,很快就通了。
“请查一下市牧工商公司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他对查号员说。
他在报纸的一角记下了号码,然后拨号;通了,他捂紧了话筒:
“喂,牧工商公司吗?请找一下紫燕。我是谁?我是她的一个同学。好,谢谢啊!”他手拿话筒等着,心跳却莫名其妙地加快了。那边有了声音,“喂,是紫燕吗,我是谁?你听不出来了?还行,我还以为你把老同学忘了呢!怎么样啊你那里?我也是瞎忙,咳,真的没时间呀,恕罪恕罪,要不今天见见?不干嘛,这么长时间不见面看看你呗!甭逗了,我还没结婚呢就怕老婆呀,也太惨了吧!你有空儿吗?要不半个小时后在市文化宫见?就是工人文化宫,电大旁边。好,不见不散!”
他把电话放下,跑到楼上跟陈玲说有朋友找他要出去一会儿,陈玲还在生气,说:
“你出去就出去呗,跟我说干嘛!”
“不跟你说哪儿成,敢目无领导么?”他心里暗暗得意,脸上笑嘻嘻的。
紫燕也是蒋立言当文学社社长时的部下,读的政教系。她叫紫燕,皮肤却很白,是那种缺血似的苍白,以致于把头发都给带黄了;她的身子很瘦小,脸上闪烁着一幅白边眼镜,常抿着薄薄的嘴唇,她不是那种能勾住男生眼光的女孩,但她读书读得比蒋立言还要多,正好验证了“丑女多才”这一古语。她的思想里也有很多不属于女孩的偏拗,使别人惊讶于她的独特及内心世界的丰富。在文学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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