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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然而泪水还是顺着眼角慢慢地流出,一滴,两滴,然后愈发的不可收拾起来。
一个声音反复地在头脑中盘旋:你跟谢清江不会再有孩子了,你们永远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章宛的话还在持续不断地传入耳中:“男人有哪个不喜欢孩子的?趁着现在年轻,斗大个“爱”字儿压在上头,他可能觉得无所谓,等再过个几年,什么情呀爱呀也磨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到那时他就觉出孩子的好来了,有了孩子,在经历过外面花花世界的好处以后,他心里才能始终顾着家里里的这份责任,要么怎么都说没有孩子的女人很难留住男人的心……”
“我看依着哥对苗苗姐的感情,有没有孩子其实影响不大吧,他最心疼的还应该是苗苗姐。”
“清江这孩子是嘴上不说,什么事儿都搁心里头压着。他本就是家里的独子,这传宗接代的担子他不接谁来接……我年轻那会儿刚嫁给你谢叔的时候也是娇气得很,原想生了菲菲之后死活都不再生第二胎了,可我母亲后来很认真的找了我谈,她跟我讲,男人要是没个儿子,往后年岁大了惦念起来的时候,落下得可是一辈子的遗憾。尤其你谢叔又是他们家里一脉单传的独苗,嫁给了他,我就得扛起这份为人妻的责任,总不能叫他心里落下这份遗憾,所以后来才咬咬牙,又生下了清江安安他们几个小崽子……唉,苗苗这孩子确实不错,可我早觉得她不适合做我们谢家的媳妇儿,我心里的人选一直是你……”
田苗不知道自己最终是怎么踉踉跄跄回到病房的。
从外面射进来的阳光似乎有些太过强烈,她躺在床上,下意识的用手去挡眼睛,泪水却从指缝的间隙中源源不断地涌出,顺着指尖滑落。
回想起自己失去意识之前撞到的那一幕,田苗从没像此刻这样无望过。对自己跟谢清江的未来,她不敢深想,更不敢再抱有任何期待,希望落空的打击太大,早已不是如今的她所能承受起的。
人是多么渺小的动物,朝着幸福奔跑了这么久,却还是抵不过命运的追逐。
或许,他们之间的感情很快就会经由冥冥之手宣判出一个明确的结果。
不论那个结果是什么,对眼前这盘无可挽回的乱局来说,无疑都将是一种解脱。
虽然她十分清楚——
除了谢清江以外,这辈子自己再也不会爱上别的男人,离开了他,恐怕往后的日子里,自己再也不会像跟他在一起时那样开心的笑了。
● ̄ε ̄●
因为体质虚弱又刚刚经历过小产的缘故,院方建议田苗继续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田苗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毫无疑问,回到谢家只会令自己更加压抑,倒不如留在这里平静一段日子。
“病人从打入院后情绪一直很低落,并且表现得十分不愿与人接触,如果朝着这种倾向发展下去,很可能演变成流产抑郁症,作为家属,建议你们每天尽量多抽出些时间陪她到外面去走动走动,在生活上给她更多的关心,这样有助于促进她身心的康复和好转。”——
面对医生的提醒和叮嘱,章宛跟谢清江不无担忧,但田苗在态度上表现出来的躲避和排拒令两人束手无策。
无奈之下,谢清江只好打电话给夏小萌,让她时常抽空过来陪陪田苗。
夏小萌自然义不容辞答应下来,每天下班她都会第一时间赶来医院这边,拉着田苗到楼下的绿地上散散步,谈谈心。
听着夏小萌讲述警局最近发生的趣事,田苗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于此同时,在住院这段没人打扰的期间,她也渐渐想通了许多道理,对于出院后可能会发生的所有情形,她都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其实最坏的可能也不过就是一场婚姻的告终而已,两个人好聚好散,她重拾一个人的生活。
章宛说的没错,谢清江一直都十分喜欢孩子,尽管从打自己流产以后,他再没提过孩子的事儿,但她还是敏感的察觉到对方失落低迷的情绪。
既然自己已经无法尽到妻子的责任,田苗不想给对方的后半辈子留下遗憾,更不想让谢清江因为自己的缘故去背负家庭施予的压力。
更何况,现在的谢清江,身边还有一个经历蜕变后善解人意的袁媛。
也许袁媛才是最适合他的吧……散步的时候,田苗恍恍惚惚地想。
他们两个人家庭学历都很相配,一样的出众,一样的优秀,站在一起根本就是天作之合。章宛也说了,袁媛才是她心中合适的媳妇儿人选,自己这么久以来不过是鸠占鹊巢而已,与其苦苦痴缠下去,倒不如退一步成人之美。
既然已经想得这么透彻,田苗觉得自己完全应该释然,可眼泪却在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就顺着脸颊悄然无息地滑落。
夏晓萌很快察觉她的异样,追在她后面一个劲的劝说个不停:“诶,怎么了你,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叫你别总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偏不听…”
“我没事儿,真的……”田苗摇摇头,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来,泪水却违背心意的越流越多,彷佛没有止境似的,“我只是太高兴了,高兴才这样,你不懂……”
做出了这个最好最合适的决定,她应该高兴才对,可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心会这么疼,像是被人活生生剜去一块肉似的?
原来,谢清江这个名字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已经不知不觉镌刻在她的心上,这样的失去,已然是她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田苗清楚地知道,这种痛苦是遥遥无期的,在往后的日子里将会一直陪伴着自己,永远都没有愈合的一天。
● ̄ε ̄●
两周后,是田苗出院的日子。
这一天,她起的很早,谢清江也来得比往常早很多,沉默地帮她整理着东西。
看着背对着自己略微弯腰的背影,田苗努力控制着自己想冲上去抱住对方的冲动,死死地别过脸去。
这一秒,她有种错觉:似乎连自己的呼吸都是痛的。
谢清江转过身来,看到的就是田苗眼圈微红的一幕:她明显清瘦了许多,尖削的下颚显得眼睛很大,但却少了往日的神采,让整个人都愈发憔悴起来。他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想要伸手为她擦拭眼角。
田苗察觉到的时候,下意识慌张地往后退了两步。她不敢再接受他任何的触碰,此时此刻,只消他一分的温度,就足以击溃她花了整整十几个无眠的夜晚对自己的说服。
“我有话想跟你说。”两个面对面的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怔住。
“你先说吧。”田苗最先反应过来,冲着对方淡淡一笑,放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绞紧。
谢清江点点头:“我想跟你道歉……”听见“道歉”两个字,田苗的心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摆。
道歉意味的含义可以是太多种,但是此时此刻,联系之前发生的种种,她能想到的却只有一种,自己一直在逃避的那一种。
田苗很想立刻制止对方说下去,因为她忽然发觉,即使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她也无法承受从他嘴里亲口说出那样的事实。当所有现实都被击碎的一刻,同时碎掉的一定也包括自己的心。
但是最终,她还是选择安静地听对方往下讲。
“在道歉之前,我想先带你去一个地方。”谢清江眼也不眨地望着她,目光如水般温柔。
“好。”田苗咬唇答应下来,身侧攥拳的手慢慢放开。
……
车子一路开进了一处风景优美的小区,望着四周映入眼帘的熟悉景致,田苗渐渐陷入迷惘——
这不正是自己之前按照那张纸条一路找来的地方,谢清江带自己到这儿来干嘛?
一回想起在这里被自己撞见那出乎意料的一幕,以及随后发生的令人痛心的意外,田苗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啊?要不,先给我打一个预防针吧?”田苗瞄着谢清江,试探着开口。
“不急,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谢清江笑笑,拉过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
田苗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手抽回来,像这样感受着对方熟悉的温度,她反而觉得自己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轿车在十九栋楼前停下,两人下车后走进面前的某单元。
整个过程中,谢清江一直紧紧拉着对方的手,始终都不曾放开过,而田苗也一直顺从地被他牵着。
到达某楼层时,对方停住脚步,掏出钥匙去面前的开门。
“走吧,咱进去。”谢清江拽着人往里走,却意外的没能拽动。
田苗低着头,不想、更不敢抬头往里面看,在这一刻,她发觉自己根本就不能失去对方,哪怕铁了心做一辈子自欺欺人的鸵鸟,她也不愿意失去对方,而现在,已经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我不想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