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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苗逃学了。
谢清江在翻找她的课桌抽屉时,发现了被撕成一堆碎纸片状的空白志愿表。
● ̄ε ̄●
逃学其实是田苗头脑一热的产物,等人坐在公交车里时,她觉得从未有过的茫然。
田苗不知道这辆车通往哪,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
她生活的范围一直都挺小,从前是福利院,到了谢家之后就是家跟学校永远的两点一线,何况身边还总是黏着个牛皮糖似的谢清江。
这个她生长的城市是她所完全不熟悉的。
现在,除了谢家,她似乎真就没什么地方可去了。
公交停靠站到了,电子播报员的声音异常地大,猛地将她震醒:本站站点,四中。
赶在车门关上之前,田苗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推开左右的人,在周围异样的目光中用最快的速度冲下车……
……
在这一年里,最坏的情况田苗不是没想过:如果自己拼尽了全力也没挤进四中,或者临门一脚掉链子发挥失常了,那怎么说也得抱着四中门前那大柱子好好痛哭一场。可谁来告诉告诉她现在闹的这些事儿究竟算哪一出儿?!
就好比一预备参赛的运动员,小宇宙熊熊燃烧得那叫一个旺盛,临上场时教练走过来泼他一脸冷水,甭去了,你被取消比赛资格了……搁谁在这种处境下都会有被耍一通的感觉吧?
田姑娘现在就钻进了这么个牛角尖儿里,出不来,她自个儿也不想出来。
之前那股子兴奋劲这会儿还能真真切切地回想起来,但也只能更加给她添堵而已。
没错儿,田苗最开始是因为庄严才想往四中考的,可到后来一门心思想的净是如何证明自己。那段卯足了劲儿成天拼了老命学习的日子虽然不乏苦和累,但因为心里有个目标陪伴着她,更多的却是快乐和满足……
可这一切到末儿了都打了水漂儿。
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她还学什么学,反正谢叔叔有的是本事,只要自己负责把谢家的宝贝少爷给哄好了,前途什么的自然不用发愁。
合着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一碎催儿的命,怎么折腾也翻不出上头压下来的五指山。
站在四中的气派的大门口,田苗慢慢感受着自己心底的苦涩:就在昨天她还做着在这所学校里读书的梦,但是现在,那一栋栋大楼仿佛都离她那么远,远得遥不可及……
趁着收发室的门卫大爷在打盹,田苗偷偷溜了进去。她不敢进教学楼,就绕着操场边缘的围墙慢慢地兜圈子。
到了不知第多少圈的时候,天上开始下雨,田苗只穿了件长袖的单衣跑出来,很快,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湿了个遍。
最后她躲进了靠着教学楼角落的一个花架子下面,身体因为过度寒冷而不停地打哆嗦,只能伸出双臂用力环抱住自己……
……
“这位同学,你没事吧,下这么大雨怎么不进楼里去……田苗?怎么是你?”
身为值周班长,庄严下课时检查窗台时发现外面居然有人站在雨里,还以为是哪个班学生,赶紧举着伞过去查探情况,走近一看竟是自己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出现的人。
庄严的声音在田苗身后响起,于她而言简直就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当转过身看清他的那一刻,所有的委屈、无奈都倾泻而出,她就像是一头在荒原里受伤迷失的小兽,一头撞进庄严怀里,不顾一切地嚎啕大哭起来。
“学长,我……我来不成四中了……我就要出国了……”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爆发,后果就是,她连话都说不完整了,断断续续地在抽泣的间隙里往外挤。
“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别急着说话。”在一瞬间的诧异过去后,庄严脱下外衣,将被雨淋得浑身冰冷嘴唇发青的她紧紧裹在怀中。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姑娘总是跟爽朗的笑声联系在一起,他甚至都很少能看见她沮丧、不开心的时候,更别说像现在这样情绪激烈外露的模样。虽然他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在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不需要问太多,只要借给她一个沉默的肩膀就足够了。
……
等到田苗终于觉得自己哭差不多了心里也畅快了,才开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多丢人,恨不得当即就变成一穿山甲打个地洞钻进去。
完了,这会儿自己在学长心中的形象全毁彻底了,不知道他会怎么看自己……
想到这,田苗从庄严怀中挣脱,抬起两只核桃似的肿眼泡儿去看他。
“你看你,鼻涕眼泪蹭了我一身,挺漂亮一脸蛋儿愣是给哭成大花猫了,真不像话。”庄严强忍着笑意,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块素白的帕子轻轻给她擦脸,那语气温柔得让田姑娘产生了自己要是用力掐一把肯定能掐出许多水来的幻觉。
“对不起,学长,我……”
“你又没做错,跟我道什么歉,”庄严嘴边的笑意比起刚才更为明显,“傻丫头,不管你去哪总是要回来的,我人又不走,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在这儿等你。”
“真的?那,一言为定?”田苗吸溜两下鼻子,眼也不眨地望着他,试探着开口。
“行,一言为定。”庄严伸出手跟她打钩,之后又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他笑起来时,不光是唇,就连好看的眼、俊秀的眉也都跟着变得弯弯的,让人打心里头都暖暖的。
“学长,你能不能把这个手绢送我,我就快走了,想留个纪念……”
“送别礼物哪有送人这么随便的东西,你这个小脑瓜儿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啊……也成,你想要就拿去,回头我再送你别的,还有记得以后千万别叫我学长,一口一个学长的都把我叫老了,还是直接叫名字听着顺耳。”
“谢谢学……”
“恩?”
“谢谢你,庄严。”田苗脸一红,终于破涕为笑。
……
傍晚,田苗跟庄严手牵手回到学校,在校门口遇到了一身狼狈的魏晋和谢清江。
田苗下意识抽回手,庄严安抚地拍拍她,两人相视一笑,自己却不知道这幅情景落在别人眼中有多么暧昧。
魏晋目光阴沉地打量着面前这两个人,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他一把将田苗拽到自己手边来,这么一来,庄严就被毫不客气地晾在原地。
“干什么啊你,别老毛毛躁躁拉拉扯扯的。”田苗不悦,皱眉甩开他。
“你说,你跟那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儿?”魏晋抹了一把顺着头发滴到脸上的雨水。
田苗虽然不爽他的语气,但看他为了找自己搞成这样儿,心里大为愧疚,态度也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还能有什么事儿,下雨了,我没带伞,他送我回来呗。”
“没事儿?没事儿你俩刚才手搁那儿干嘛呢,我可什么都看见了。”
魏晋这话刚出嘴,田苗脸色就跟着“倏”地掉了下去:“看见个屁,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那么龌龊!”
“我再龌龊也比那些就会假正经骗小姑娘的伪君子强,”魏晋也火了,“要么你以后离他远点儿,要么就别怪我给他找不自在!”
田苗深呼出口气,扭头对站在旁边一脸尴尬的庄严说:“学长,你先回去吧,今天的事儿真特别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庄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那……我就这走了,你早点回去把身上湿衣服给换了,要不容易感冒。”
……
庄严走了,田苗回身冲着魏晋冷笑:“魏晋,你把自己当谁了?我交什么朋友跟谁谁在一起,那都是我的自由,你觉得你管的着我么?”
说这话时,田苗明显感觉自己手在发抖,脚底凉冰冰的。她这口怨气堵在心窝儿里一天一宿了,现在谁来招惹她,谁就是活该找死。
魏晋被她拿话噎得直瞪眼,最后边跺脚边扯着脖子喊:“行,就算我管不着你,谢三儿呢?谢叔叔把你领回家是个什么意思不用我说,你自个儿心里明镜儿似的,打那之后谢三儿就死心塌地守着你,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他对你是打心眼里儿实心实意的好,你知不知道今天他为了找你跑到江边儿去,把脚都给崴了……”
“我告儿你魏晋,你的那些软底子我不爱翻,你也犯不着总想拿谁来压我,别的不说,你去问问谢清江,他做的那些事儿里有几个是我求他的,有么?都是他上赶着一厢情愿的,从没问过我愿意不愿意,凭什么我就非得领情不可?今天我就把话搁在这儿,我不稀罕!从前他对我一百个好,大不了以后我用一千个还!谢家收我养我,我就只听谢叔章姨的话,别的人我谁都不亏欠,你丫就算厉害到管天管地,我心里爱想什么就想什么你也拿我没辙!”话是田苗在气头上走嘴说出来的,可是当她狠狠发泄过以后,看着谢清江背对着自己一瘸一拐离开的身影,心情却比之前更加沉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