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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想听你说一句你爱我。
他说,这还用得着说吗?
我说,当然。我都不记得你上一次是什么时候说给我听的。
他没有说话。
我接着说,可能隔了十年了吧。
他说,也许吧。
我说,那你十年前都说过了的话,现在怎么就不说了呢?我想听,听你说了我这就挂电话。
他问我说,老重复说同样的话,有意义吗?
我说,当然有了。
他说,未必吧。
我说,要是没有意义的话,那你说出来就更无所谓了。反正说一遍和说一千遍都是一回事情了。
他说,你别和我打嘴巴官司了!好,我说,殷拂,我是爱你的,行了吗?够了吗?
我问,这么勉强吗?
他说,我要是不说你都不挂电话,我能不觉得勉强吗?
我说,亲爱的,今天晚上你做梦,你会梦到我在你的梦里掐死了你。
然后,我挂了电话。
《没人知道我爱你》二十(1)
不能笑着爱你就不如哭着爱你,我不是没有选择的权利。吻别完成之后我还能呼吸,快乐无以为继,还有悲伤的练习……因为我不愿意到此为止只有让你见识爱笑的女子她流泪的魔力。
被抢劫之后的第二天,天一亮我就跟起床要去公园早锻炼的妈妈说:“今天我去买机票了,妈妈,我要走了。”
妈妈说,真的?那我今天不去锻炼了,我去早市买点海鲜回来。
我说:“不是说走就走的呢,起码也是预订一个星期以后的机票了,国际航班没那么快的。”
妈妈看着我,眼泪一下子就汹涌了出来。我看出来了,她是最舍不得我走的,从我还是一个单细胞开始,她在我身上的投入就是最多的,我在她身体内像一条寄生虫慢慢成长起来,变成她永远无法卸下去的负担和包袱,她始终任劳任怨;惟一背叛她的,只有她偶尔投来的那种无奈和无助的眼神。但是,无论她对我怎么的好,她的眼泪是怎么的恣肆,她就是不能成为一个让我留下来的借口。想想来,为人父母也真冤,他们的一片真心甚至还敌不了一个薄幸男人的一句说辞。不过,人会有报应的,在你的儿女身上,你会看到你父母的一切悲哀。
我买好了机票以后打电话告诉了韩飒。
他说,哦,知道了,我在开会,晚些时候我再和你联系。
我问,你怎么和我联系?我的手机昨天晚上给弄丢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说,那你两小时以后再给我电话吧。晚上一起吃饭。
吃晚饭的时候,韩飒坐着一辆奔驰600到我家楼下叫我。我听到楼下按的车喇叭声之后就在窗口探头看了看。
确认是来接我的车之后,我就回头跟妈妈说我不在家吃饭了。
妈妈说:“你在国内也呆不了几天了啊,你干吗还老是不着家的。”
我说:“妈,没有办法呀,越是要走了就越有应酬啊。”
妈妈不动声色地说:“我知道,是那个韩飒在勾你的魂。我知道,他现在回到江城了。”
我一愣。
我看见妈妈一边继续掐着菜,一边很平静地看着我说:“丫头,我都养了你快30年了,我还不认识你吗?”
我低头出了门。
掩门的时候我听见妈妈叹了口气说,当时没有要到的东西,现在就更没可能得到了。傻丫头啊。
我知道,妈妈比我大30岁,这多活出来的30年她全都用来与人交道和较量上去了,还有什么是她看不穿的?但是,她看得再透也无法左右我什么,因为,我不是没有看透,而是我看透了却还要执着朝前走,明知碰了壁会流血,可我就是想要尝尝血腥的味道,对于这种蛋白质(笨蛋、白痴、神经质)的女人,你能怎么办?
我知道,我和韩飒之间,一开始就是隔绝。我们之间有条无形的银河。没有渡船,没有鹊桥,没有通往幸福的任何出路——除非我们放弃。我深深知道这些不过是蛋糕上的那颗红樱桃,诱惑、甜美,然而只有一颗——它还不属于我。
开车的是一个姓顾的老板,我一直到最后也没弄清楚这个顾先生到底全名叫什么,他的公司是做什么的,我只是看出来了他对韩飒的巴结。我想他是想做一个红顶商人吧,而韩飒也和他称兄道弟的,看上去很是默契。和裴俊在一起的那几年,形形色色的有钱人或者是装作有钱的人我见得太多了,所以我对这辆奔驰600以及它的主人也实在没有更多的好感。后来的几天,我陪着韩飒又和其他的什么胡老板、刘老板、杨老板吃了好几顿饭,席间看到他们谄媚而又暧昧的表情,以及韩飒和他们之间的那种作秀一样的表演,我真是无可奈何。不知道他们怎么看待我和韩飒的关系的,我想就连踩麻木的师傅都能看出我们是一对野鸳鸯,那这些风月高手一定就更能洞察出本质了。我就这么掩耳盗铃地反复出现在这些浑浊的饭局上,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国际友人的样子,蜻蜓点水地陪酒,和他们敷衍着说一些因萍水相逢而不用去负任何责任的话。
我后来明白了,这个时候的韩飒不过就是想用这些人钱包里的钞票来给我多摆几个饭局、热闹一下、饯个行。以他那一个月一两千块钱的工资,他哪能请得起我铺排地吃什么海鲜大餐?但是,任何人在分别的时候总是需要一些形式的。十年前他没有能够给我,是没有机会,也没有必要,而今,我们再次要分离,而且说不定一分又是至少十年甚至更久,把别离弄得有点规模,好像也是在展示他对我的看重——现在的他似乎是想多还一点情,多补一些课。
不过聪明如他,怎么就没有想过,这是我需要的吗?为了等最后别人买单的那一刻,我要陪上几个小时的笑脸,看他们劝酒、斗酒、拍胸脯讲着豪言壮语——真正属于我的朵颐的快乐,我期待的身心的快乐——已经荡然无存了。
其实,真正我想要的,只是和他在一起,不被打扰,只是我们俩。
即使只是没有爱的做爱,也比连爱和做爱都没有要好。
——起码我们彼此占有。
在我最后离开江城的前一天晚上,我给韩飒打电话,我问他说:“今天是七夕,你记得吗?”
韩飒问我:“有什么讲究吗?”
我说:“七夕是中国古老的情人节啊。在这一天里,男人许愿,可以搏取功名;女人许愿,就能变得心灵手巧。当然,更重要的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没人知道我爱你》二十(2)
韩飒打断我的话说:“不就是传说牛郎织女可以在今天见面吗?”
我说:“是啊。你说,他们见面做什么呢?只是在一起拥抱和亲吻吗?这么多年了,他们的孩子肯定都长大了,那还一起参加鹊桥相会吗?……他们是一年见一面,这也比我们在一起要强。我们是十年见一次。”
韩飒说:“你又要抒情了?”
我反问说:“是又怎么样?”
韩飒说:“那我可没有时间奉陪了。”
我说:“我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我不想和那些什么人一起吃饭了,我们一起在你家里做点什么吃吧,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他说:“我不会做啊。我只会下方便面。”
我说:“那就吃你下的方便面好了。正好我也像个方便面。”
他问,什么意思?
我笑了,说,好泡啊。
他说,你怎么这么说自己?
我问,那要怎么说?现在不说就更没有机会说了。我不说你怎么可以认识到我的本质呢?
他说,那晚上见面再说吧。
我被抢劫之后就再没有获得韩飒家里的钥匙了。去他那里就只能像所有上访的人一样,敲门,等待。
当我去他家的时候,门虚掩着,我看见他正在研墨习字。满屋子都是好闻的墨香在弥漫着,把这个重逢弄得无比风雅。但我已经不care这种风雅了。所有的人和事都那么现实,风雅还有什么值得歌颂的呢?
我看着韩飒手里的狼毫和桌前的歙砚,掂量着它们的价值。以前我也见过裴俊让人到荣宝斋买这些玩意,有什么讲究不论了,就图个贵,然后拿它去给人上香,没有人不笑纳的。风雅是什么东西,还不是用钱买来的。
我逗他说:“领导干部现在就开始练字了,练什么体呢?颜真卿还是柳公权啊?怎么?准备过两年当了市长以后到处给人家题字?跟个胡长清似的?”
他侧眼看我,说:“你咒我呢?我和你有仇啊?”
我笑了,说:“今天就是仇家上门讨债的日子,你不记得了?前年的八月十五,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你化成一个黑衣人,剜走了我的良心……”
他笑了,说:“拜托打住,我想先问你一句,你认准门牌了吗?”
我继续和他贫嘴,说:“别的我不认识,我就记得这墨香了。那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