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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午夜时分,钟文欣才驱车回家。女儿的房间里亮着灯,在这寒冷的夜色中透着温馨的亲情。融融的暖意从心底升起,钟文欣来到女儿的房间门口,轻轻地敲门。
“谁呀?”
“妈妈。”
棉拖鞋踢踢踏踏地响了几声,钟蕾开了门,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扶着门,身体却挡在中间。
“有什么事儿?”钟蕾望着母亲,语气和目光都有些异样。
“没什么,妈妈就是想看看你。这么晚了还没睡。”
“妈妈不是也没睡吗?”
“妈妈是因为——”钟文欣顿了顿,然后转了话题问,“你在上网吗?”
钟蕾眨眨眼睛,没有回答。
“能不能让妈妈进去坐一坐?”
“对不起,我不想进入妈妈的世界,也不想让妈妈进入我的世界。”
虽然是玩笑话和开玩笑的神情,意思却是认真的。
“那好吧,晚安。”
“晚安,妈妈。”
钟文欣离开女儿,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钟蕾这才坐回到电脑桌前,她虽然望着电脑屏幕,可是眼前却一片茫然。她不想让母亲进入她的世界,然而她却不由自主地在进入母亲的世界,她在一点一点地进入母亲昔日的生活。
从宏亮琴行打探之后回到家里,钟蕾就叫来了伍伯。钟蕾一张口就直言不讳地问:“伍伯,请你告诉我,你知道不知道一个叫洪开源的人?”
冷不防听到这句话,伍伯蒙了。他脸色发白,瞪大了眼睛,“孩,孩,子。你,你,你——”
他变得愈发口吃。
应该说伍伯的神情已经回答了一切,然而钟蕾还要追问。
“告诉我,家里的这架钢琴是不是洪开源给我妈妈买的?”
“是,是,是——”伍伯点着头,他的声调和表情似乎都有几分哀求的味道,“孩,孩子,你可,不要瞎,瞎想啊。”
他脸上露出悲悯的神色,他甚至靠了过来,想伸手摸摸钟蕾,仿佛钟蕾是一只需要抚慰的小狗。
伍伯脸上那种过分的担忧让钟蕾烦躁,让钟蕾生厌。钟蕾冷冷地说,“行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你可以走了。”
伍伯踟蹰着,他退了几步,忽然又转回来,还想再说些什么。钟蕾不耐烦地挥挥手,伍伯只得叹口气,忧心忡忡地离开。
好了吧,好了吧,这一下清楚了吧,清楚了吧……钟蕾在心里嘲笑着自己。其实她早已猜到了当年的真相,却仍旧在心底存着一丝侥幸,等到猜想真的被伍伯证实了,那滋味真是有苦难言。
此时钟蕾一闭上眼睛,就仿佛看到了母亲当年的生活。当然,当然谈不上什么明媒正娶了,应该是“二奶”吧。或许,连“二奶”也不是,只不过是“小蜜”……
钟蕾忽然听到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她怔住了。当笑声停止的时候,她才意识到那是她在笑。她发现自己有些情绪失控,她的心里充塞着悲伤、绝望、无奈和无助。
我是“小蜜”的孩子吗?
钟蕾想象着母亲作为“小蜜”与洪开源在一起的情形。“那个小矮子,那个干老头”……琴行老板对洪开源的描述在钟蕾的眼前活起来,钟蕾仿佛看到了那个又矮又瘦的老男人的身形。钟蕾想竭力看清他的眉眼,然而他的面孔却模糊得像是一团水雾。
钟蕾下意识地来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仔细观察。人们常说,女儿像父亲,那么这张脸上除了像妈妈的那些地方,其余部分就应该属于父亲了。
母亲是细细弯弯的笑眼,而镜子里的眼睛是圆圆的大大的;
母亲的鼻子是尖尖的,而镜子里的鼻子却有些扁;
……
看着看着,钟蕾觉得那个叫做洪开源的男人似乎越来越熟悉了。或许,她应该是恨他的吧?可是钟蕾心里却远远谈不上恨,有的只是莫可名状的向往和与生俱来的亲近。
恨,或者不恨,是母亲的事。
而他,在钟蕾的眼里仅只是给了她生命的父亲。
“黑马王子,你知道吗,我的那个最好的朋友,找到她的父亲了!”
钟蕾把那行字敲上电脑的屏幕,然后紧紧地盯在那里。她已经这样做了很多遍,她期待着能和黑马王子一起分享她的秘密。
黑马王子始终没有出现。
当母亲敲开钟蕾卧室房门的时候,钟蕾正在网上查询开源电脑公司。她当然不想让母亲进她的房间,她当然不想让母亲知道她在做什么。
凌晨时分,钟蕾终于在台湾的一家搜索站点上查到了开源电脑公司的网站。打开网页,她看到的全是这个公司的情况介绍啦、各种电脑产品的图片啦、数据资料啦等等这一类的内容。
钟蕾一直看下去,于是就在网页的最后看到了公司的地址:台湾新竹市科学工业园区108号B座。
爸爸!钟蕾的心不禁激跳起来。
钟蕾好像看到涛卷浪翻的大海了,看到那蔚蓝色的大海之上犹如海市蜃楼一般浮起的城市。台湾,新竹,那闻名世界的生产精密电子和电脑设备的科技工业园区……一张老人的脸慈祥地笑着,从那遥远的地方向她久久地凝望。
有父亲的地址了,可以给他寄信。钟蕾拿出了纸和笔。
尊敬的洪开源先生: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在这里喊你一声“爸爸”!这两个字已经在我的心底喊了十几年,我是多么渴望见到自己的父亲啊。是谁给了我原初的生命?是谁让我得以来到这个世界上?这个疑问让我困惑,让我痛苦。
我是钟文欣的女儿,我在大海的这边,我在你曾经来过的大陆汀州市。
每当我弹响当年你给我母亲买的那架“克利斯多佛利”钢琴的时候,我就在悠悠的琴声中思念你。我想,或许正是你将生命给予了我……
写完这封信,钟蕾有一种精疲力竭的感觉,仿佛所有的力气都随着笔尖泄出了躯壳。曙色微露之时,钟蕾软软地躺在床上,静静地谛听着自己的血在周身涌流。那是另一个人给她的血,砰砰,砰砰……那是血的脚步声,那是血在叩门,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有什么就要出现了,就要出现了!
钟蕾像蹦出水盆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喘气,她发现自己有点儿走火入魔。
第二部分 不过是只“鸭”第20节 不过是只“鸭”(1)
汀州是个有着数百万人口的都市了。汀州有许多耸入天际的写字楼和商厦,有高级住宅小区,有五星级的宾馆酒店,有规模宏大的体育场馆,有气势非凡的展览中心……这些现代化的建筑是由内向外呈浸润型展开的,快速的浸润每每留下一些浸泡不到的死角,像淋巴结一样被囊裹其间,这些大大小小的淋巴结就是都市里的村庄了。
说它们是村庄其实早已产生了变异,那情形就像时下流行的转基因食品,从外形特征到内在品味都与原品原种相距甚远。独家独院的村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高低胖瘦错杂不一的楼群。楼群大多来自村民独具匠心的设计,那种量体裁衣的风格浸透了村民们精打细算的传统精神。通风谈不上了,采光谈不上了,边边角角都要犁到,行行畦畦都要种上,都市村庄的村民们就这样多种经营地种植了它们的楼房。
这些楼房内除了少数房主外,大多是外来的租房户。他们是一些形形色色的打工者和做小生意的人。人多了免不了会有多种多样的需求,楼群间的一些小街上就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小饭铺、小卖铺、修鞋店、理发店、杂货店、小药店……进进出出的人头攒动不已,热热烘烘煊煊腾腾,犹如发了酵的牛粪堆。
石大川就像一只不知辛苦的蜣螂,在这些楼群中钻来钻去。他在寻找一处合适的房子,好安排魏彩彩。他向魏彩彩许下过诺言,等他在城里站住脚,就把魏彩彩也弄到城里来。
那诺言这一次一定要兑现。
石大川昔日欠下魏彩彩的账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只怕再不还,就成了一笔还不清的账,就得把自己给还进去。
……
石大川在魏庙初中上学的时候,魏彩彩是他的同桌。在石大川的视觉中,这个同桌女孩最出彩的就是黑油油的发辫和跃然其上的彩色发卡。模样最出彩的女生在班里却功课最差,因此就和功课最出色的石大川坐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