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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为谁憔悴-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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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时常用望远镜看湖边的一棵大树,那树上生活着鸟的一家人:三只小鸟和它们的爸爸妈妈。我喜欢鸟爸爸,它脑袋上戴着花翎冠,瞧上去好威风好气魄。鸟儿们还有它们的爸爸,可是……”    
    “花蕊,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只是想起了,我的那位朋友——”    
    “唔,我知道你说的这个人,你提起过她。她虽然二十二岁了,却不知道她的父亲是谁。”    
    “是的,是的,我的那位朋友,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叫‘诗意’。”    
    “啊,‘诗意’,真是个动听的名字。‘一个女孩名叫诗意,心中有无数秘密。因为世上难逢知己,她必须寻寻觅觅。她以为她脸上没有露出痕迹,在她的脸上早已经写着孤寂’。”    
    钟蕾下意识地抚了一下自己的脸。奇了,真是心有灵犀呀,钟蕾想,黑马王子仿佛看到她的脸上写着孤寂呢。    
    “王子,我记得我对你说过,昨天是她的生日。”    
    “请你向她转达一个未曾谋面的网上朋友带给她的祝福。这个朋友想知道,她昨天过得快乐吗?”    
    “真遗憾,她不快乐。”钟蕾重重地敲出了这行字。    
    对方仿佛感觉到沉重了,于是故意轻松地回复道,“不会吧,不会是没有吃到生日蛋糕吧。”    
    “生日蛋糕很好吃,是蛋糕店特意送来的。每年她的生日,她的父亲都会让蛋糕店送一个最漂亮的生日蛋糕来。可是她的父亲呢,却总是不露面。”    
    “唔,我明白,我明白。你是说,她想看到她父亲在生日蛋糕后面藏着的脸。”    
    “是的,年复一年,这个愿望越来越强烈。”    
    “请你转告你的朋友,有一个方法可以试一试。”    
    “什么办法?”    
    “蛋糕盒上应该有蛋糕店的地址,店里的人或许会记着订蛋糕的人的模样。还有,那人或许会在订单上留下名字的。”    
    钟蕾的心悸跳了一下。哦,其实并不复杂,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想到!    
    “哇,你的指点真是让人心明眼亮呢。如果有一天我的朋友找到了她的父亲,她该怎么谢谢你呢?”    
    “不用了,只要她快乐,只要她快乐地给我唱支歌就行。”    
    “好吧,就让她给你唱支歌,就让她给你唱那首《诗意》。”    
    “她唱的时候应该有伴奏。你说过你家里有钢琴,你说过为了有一天能为我伴奏,你决定好好学学它。”    
    “是的是的,王子,我会弹起钢琴,让她为你唱那支歌。”    
    钟蕾的眼前变得朦胧起来,她仿佛看到了一幅快乐而幸福的情景:客厅里的吊灯璀璨而明亮,黑马王子就站在光影里,听她弹着钢琴唱着那首缠绵悱恻的《诗意》。


第一部分 小雪的情调第13节 比都市人更都市(1)

    汀州市经济开发区的十八洞高尔夫球场是韩商投资兴建的,那里引进的草坪就像毛毯一般细密而富于弹性。球场的附设建筑是清一色的圆木屋,那些远道运来的红杉原木粗粗地锯断了,然后仿佛不经意地一垒一搭,就成了一座座木房子。红杉横断面的年轮一波一波地荡开,犹如湖水的涟漪。原木周身裹着的树皮斑驳陆离,望上去仿佛依旧在氤氲着大森林的气息。汀州独一无二的高尔夫球场要的就是这种独一无二的情趣,要的就是这种独一无二的品位。    
    前不久一个偶然的机会,晓雄陪着一位富婆来这里玩了一次高尔夫球。整整一个下午,晓雄都在那里起劲地挥动高尔夫球棒,可是讨厌的小球居然一次也未能滚进球洞里。晓雄的动作和表情想必有些可笑,逗得那位富婆开心不已。就是在那一刻,晓雄给自己派定了新任务:一定要学会打高尔夫。    
    自从把双脚迈进都市,晓雄就在心里拿定了主意,要把都市所有的时尚都披挂起来,让自己从头到脚都成为都市人。    
    此刻,晓雄正坐了出租车前往经济开发区的高尔夫球场。快速道两旁的景物飞快地在他的眼前掠过,新建的楼群富丽而华贵,相形之下那些间或夹杂的低矮的农村土屋就愈发显得贫贱了。这种刺眼的落差使得晓雄心里生出许多感慨,他不由得想起了阮珊那个娘们儿说他的那些话。    
    他妈的,老子就是箕山人!他妈的,老子就是爱说“面条日(子)!他妈的,老子就是“枣树疙瘩瘤”,就是吃过大苦掏过大力啊!    
    箕山是数得着的偏远穷困小县,石家坡是箕山县数得着的偏远穷困小村。石大川家呢,石大川家是石家坡村数得着的穷困户。    
    石大川家本不会那么穷的,穷是被病拖累的。父亲做着乡村小学的代课老师,多多少少也有些钱,可是那些钱都变成了永远也买不完的药。先是母亲有肝病,脸变黑了,浑身的皮都跟着黑,胳膊和腿越来越细,肚子却一天天鼓起来。每住一次医院,家里就像被贼偷了一回,锅里和碗里的饭菜少了,全家人身上可以换穿的衣服和鞋子也少了,几乎难以为继。    
    石大川忘不了母亲那张无奈的脸,忘不了母亲咬着牙恶狠狠地念叨,“我怎么不死呀?我死吧,死……”    
    听了母亲的话,石大川就抱着母亲的腿哭。“娘,你不死,你不能死。”然而在他心底最隐秘的旮旯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嘟哝,“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那个声音熟悉而又陌生,那个声音让他像打摆子一样骇怕。    
    这个家已经不堪承受了,老天爷却还不停手,老天爷让父亲后来也得了肝病。老天爷一定是没有心肝的,老天爷如果有心肝,就不应该这样!    
    石家坡的村外有一孔砖窑,从九岁起,石大川就在窑上打零工了。他帮衬着挑水踩泥托坯,他凑跟着装窑出窑。挑水的木桶大呀,比他的两个腰还粗。木桶里的水也就是盖着个底儿吧,他就直不起腰了。直不起腰就迈不出步子,他强挣着直起来,直起来……装窑的土砖坯每块有五六斤重,大男人们一搬就是八九块,可是他搬起两块来胳膊和手就觉得撑不住。托坯和装窑还算不得啥哩,顶要命的是出窑。常常会赶上客户急着要货,于是就得抢窑。那时窑温很高,人披着湿麻袋进去,过一会就烘得像块烤软了的熟红薯。    
    石大川记得自己出事那回是个五黄六月天。在那种天气里,狗子还知道躲在树阴下伸着舌头喘气呢,可是他却披着湿麻袋钻进了闷罐似的砖窑里。几个来回他就喘不上气了,浑身上下水淋淋的,像是刚刚在热锅里焯水后捞起的绿豆芽。还有那些弥漫着的粉尘,它们像数不清的蠓虫一般往他的嘴巴和鼻孔里钻。    
    “咳咳咳”他不停地咳呛着,眼前一黑,几乎要栽倒。    
    不能倒,不能倒!娘在卫生院挂瓶呢,娘在卫生院挂瓶呢……他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    
    他拼命挺着,他要每天给娘挣回三块钱。    
    挺着挺着,他渐渐麻木了,仿佛在砖窑里进进出出的不是他,而是别的什么人。    
    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倏然而至,他觉得自己轻飘飘地飞升了起来。飘在天上就觉得身子不当家了,旋来转去地没个着落。天是黑糊糊的,依旧热依旧闷,依旧憋得人透不过气。    
    终于下了大雨,哗哗啦啦地淋着,好痛快。    
    他睁开眼,看到爹在哭喊,窑主和几个伙计都精疲力竭地望着他。    
    原来他方才已经死过去了,整整浇了五桶凉井水,这才活转过来。    
    他妈的,老子可不是吃过大苦掏过大力嘛!    
    ……    
    出租车在高尔夫球场前的泊车坪上停稳了。这儿没有石大川,这儿只有晓雄。    
    晓雄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动作从皮夹里取出钞票付了车费,然后懒洋洋地推开汽车门走了出去。那份从容,那份慵倦,完全是一种有闲人的神态。他穿过泊车坪往前走,一眼就瞥见了那辆卡通玩具般的小“威姿”。    
    “嫩嫩来了!”他的心怦然而动。    
    卡通玩具般的“威姿”车是宝石蓝色的,从车里走出来的姑娘出奇得嫩白。初次见到这幅情景时,他就在心里把她叫做“嫩嫩”了。“嫩嫩”用遥控器锁好车,脚步轻盈地往球场入口处走。晓雄也像被遥控着似的,不由自主地跟在后面。    
    就像电脑游戏的熟玩家一样,晓雄其实是十分熟谙对付女人的通关要义和制胜秘诀的。可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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