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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由母亲鲁瑞一手包办的这桩婚事,鲁迅内心深处是不予承认的。1910 年11月15日,正在绍兴府中学堂任植物教员兼学监的鲁迅,在致老同学许寿裳 的私人书信中表白说:“中国今日冀以学术干世,难也。……学生于仆,尚无间 言;顾身为屠伯,为受斥者设身处地思之,不能无侧然。颇拟决去府校,而尚无可 之之地也。起孟在日本,厥状犹前;……仆荒落殆尽,手不触书;惟搜采植物,不 殊曩日,又翻类书,荟集古逸书数种,此非求学,以代醇酒妇人者也。”
身边有一个活生生的妻子,鲁迅却偏要到故纸堆中寻求“醇酒妇人”的替 代品,他与朱安的夫妻生活可想而知。
1925年4月11日,鲁迅向学生辈的赵其文倾诉说:“感激,那不待言,无论
周氏兄弟的文坛恩怨| 129
从那一方面说起来,大概总算是美德罢。但我总觉得这是束缚人的。譬如,我 有时很想冒险,破坏,几乎是忍不住,而我有一个母亲,还有些爱我,愿我平 安,我因为感激她的爱,只能不照自己所愿意做的做,而在北京寻一点糊口的 小生计,度灰色的生涯。因为感激别人,就不能不慰安别人,也往往牺牲了自 己^至少是一部分。”③
正是在这封私人书信里,鲁迅提出了“反抗绝望”的著名话题:“《过客》的 意思不过如来信所说的那样,即是虽然明知前路是坟而偏要走,就是反抗绝 望,因为我以为绝望而反抗者难,比因希望而战斗者更勇猛,更悲壮。但这种 反抗,每容易蹉跌在‘爱’^感激也在内一里,所以那过客得了小女孩的 一片破布的布施也几乎不能前进了。”
1926年11月28日,鲁迅在写给许广平的情书中表白说:“我一生的失计, 即在历来并不为自己生活打算,一切听人安排,因为那时豫计是生活不久的。 后来豫计并不确中,仍须生活下去,于是遂弊病百出,十分无聊。后来思想改 变了 ’而仍是多所顾忌,这些顾忌,大部分自然是为生活,几分也为地位,所谓 地位者,就是指我历来的一点小小工作而言,怕因我的行为的剧变而失去力 量。但这些瞻前顾后,其实也是很可笑的,这样下去,更将不能动弹。”④
由于自己深受包办婚姻的毒害,鲁迅对于周作人与日本女子羽太信子的 跨国婚姻,是非常支持的。只是这种支持一旦超过合情合理的人伦边界,就会 形成新的“包办”。1911年3月7日,鲁迅在致许寿裳信中谈到准备让周作人(起 孟)中止学业回国谋生:“起孟来书,谓尚欲略习法文,仆拟即速之返,缘法文 不能变米肉也,使二年前而作此语,当自击,然今兹思想转变实已如是,颇自 闵叹也。”
同年5月,鲁迅亲赴日本,把已经成婚的周作人与羽太信子带回国内。到 了同年7月31日,鲁迅在致许寿裳信中介绍说:“两月前乘间东行,居半月而 返,不访一友,亦不一游览,仅一看丸善所陈书,咸非故有,所欲得者极多,遂 索性不购一书。闭居越中,与新颖气久不相接,未二载遽成村人,不足自悲悼 耶。……中学事难财绌,子英方力辞,仆亦决拟不就,而家食既难,它处又无可
130 !良阖噶农
I ―政学两界人和搴
设法,京华人才多于鲫鱼,自不可入,仆颇欲在它处得一地位,虽远无害,有机 会时,尚希代为图之。”
由于找不到合适工作,鲁迅依然留在绍兴府中学堂任职,留学归来的周 作人干脆待在家里,与鲁迅一起抄录《古小说钩沉》、《会稽郡故书杂集》之类 的旧书。辛亥革命的爆发,给周氏兄弟带来了人生转机。昔日的革命党朋友王 金发,委任鲁迅为浙江山会初级师范学堂监督。革命元老蔡元培,又在许寿裳 等人的推荐下,聘请鲁迅到教育部任职。周作人在老同学朱希祖的推荐下,也 一度到浙江省军政府的教育司任职。
1912年5月5日,鲁迅随教育部来到北京,任社会教育司第二科科员。在每 月只有六十元津贴的情况下,他于同年7月10日开始给弟媳羽太信子远在日 本的娘家寄钱:“午前赴东交民巷日本邮局寄东京羽太家信并日银十圆。”⑤
这种以兄长身份替代自己的弟弟行使赡养岳父母及其家人的义务,尽管 体现了鲁迅对于周作人及远在日本的羽太一家人的特殊关爱,同时也难免有 一点越俎代庖的“包办”味道。如此越俎代庖的“包办”,竟然一直维持到周作 人于1917年到北京大学任职之后。与此同时,鲁迅对于自己的妻子朱安及其 家人,却从来没有表现出同等的关爱。
1919年12月,绍兴新台门的房屋被出卖,鲁迅携家移居北京,迁人西直门 内的八道湾11号。这里以前曾经是小王府,共有三进院落,周作人夫妇和周建 人夫妇的两个小家住在里面的第三进,鲁迅与母亲鲁瑞和妻子朱安住第二 进;外院另有两间门房和三间南屋,主要供男女仆人和投宿客人居住。
自从住进王府大院之后,由兄弟三人的小家庭组合而成的大家庭,表现 出的是远比绍兴周家阔绰大方的王家气派。据周建人在《鲁迅与周作人》中回 忆:“在绍兴,是由我母亲当家,到北京后,就由周作人之妻当家。日本妇女素 有温顺节俭的美称,却不料周作人碰到的却真是个例外。她并非出身富家,可 是气派极阔,架子很大;挥金如土。家中有管家齐坤,还有王鹤招和烧饭司务、 东洋车夫、打杂采购的男仆数人,还有李妈、小李妈等收拾房间、洗衣、看孩子 等女仆二三人,即使祖父在前清做京官,也没有这样众多的男女佣工。……鲁
周氏兄弟的文坛恩怨I
迅不仅把自己每月的全部收人交出,还把多年的积蓄赔了进去,有时还到处 借贷,自己甚至弄得夜里写文章时没有钱买香烟和点心。”⑥
此文发表在《新文学史料》1983年第4期。比起这种是非分明的事后追忆, 鲁迅和周作人在日记中另有更加真实的原始记录:1919年前后的八道湾是肯 定没有什么“东洋车夫”的,“众多的男女佣工”也不是不通汉语的日本女性羽 太信子出面雇用的。请外国医生看病,更是痛恨中医的鲁迅的一贯做法,连几 乎没有收入的周建人的儿子“丰二”即“土步”,也一直由鲁迅、周作人出钱到 山本医院去看病。《鲁迅日记》中的金钱出人一直都是一丝不苟的,其中从来 没有留下过把“全部收人”交给弟媳掌管的记载。鲁迅自己与周作人决裂之 后,无论是在北京西三条胡同的家中还是在上海的家中,都雇用有两名以上 的男女仆人。
三、周氏兄弟的绝情恩怨
1923年7月14日,鲁迅在日记中留下了家庭裂变的信息:“是夜改在自室 吃饭,自具一肴,此可记也。”
7月17日晚上,周作人为日本著名作家、新村运动发起人武者小路实笃的 短篇小说《某夫妇》写作译后附记时,也透露出相关信息:“约翰福音里说,文 人和法利赛人带了一个犯奸的妇人来问耶稣,应否把她按照律法用石头打 死。耶稣答说:‘你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谁就可以先拿石头打她。’这篇的精 神很与他相近,唯不专说理而以人情为主,所以这里边的人物只是平常的,多 有缺点而很可同情、可爱的人,仿佛是把斯特林堡的痛苦和陀斯妥也夫斯基 的深厚的感情合并在一起的样子。像莎士比亚的阿赛罗那样猛烈的妒忌,固 然也是我们所能了解的,但是这篇里所写的凡人的妒忌,在我们平凡人或者 觉得更有意义了。”
《某夫妇》描写的是一个当大学教师的丈夫,在年轻美貌的妻子受到在家 里自由出人的学生的欢迎时,所表现出的“凡人的妒忌”。与译后附记中的内
―政学两界人和事
容相衔接,周作人在7月18日晚上写下绝交信:“鲁迅先生:我昨天才知道^ 但过去的事不必再说了。我不是基督教,却幸而尚能担受得起,也不想责 难^大家都是可怜的人间,我以前的蔷薇的梦原来都是虚幻,现在所见的 或者才是真的人生。我想订正我的思想,重新人新生活。以后请你不要再到后 边院子里来,没有别的话。祝你安心,自重。7月18日,作人。”
第二天上午,周作人亲手把绝交信交到鲁迅手中。1923年8月2日,鲁迅离 开由自己购置改建的八道湾小王府,“携妇迁居砖塔胡同六十一号”。兄弟二 人的决裂反目,无论是对于鲁迅还是对于周作人,所造成的精神创伤都是致 命性的。
从1923年10月1日至11月18日,鲁迅大病一场。直到1936年病危之际,他 在写给母亲鲁瑞的家信中依然耿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