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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乾:你好。
在这新的一年开始的时候,我站在高高的狱墙外面举起酒杯向你祝福,祝愿在新的一年里,你更勇敢、更成熟、更坚强。喝下这杯苦涩的酒吧,愿文化大革命的烈火把你百炼成钢。
眼前的这点挫折和磨难只会让你更深刻地去思考社会和人生,我们永远和你战斗在一起。
12月26号毛主席74岁寿辰那天晚上,我和你们班女生开了一个庆祝会,我们还买了酒,屈慧君也参加了。她单纯善良,说心里话我也非常喜欢她,只是她还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我知道你很关心她,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你的同志和战友燕妮丹 1968。1。1”
真是善解人意,我一眼扫过后大为感动。感动之余,理智告诉我:这一页翻过去了。
注释:
①:我和袁子斌的这次见面并没有发生,而是推到了26年之后,1993年我去北京,拨通了他单位的电话:
“你是××吗?”
“你是谁?”电话那头的语气非常惊奇。在北京已经没有人喊他少年时代的名字了。
“我是李乾。”
“李乾?哦,想起来了,中学的同学。你现在哪里?”
“在北京。”
“你现在好吧?”
“还可以吧。”
“到我家来玩,我把家里的地址和电话告诉你,你记一下。”
当时他还住在爸妈的房子里,我们在宽大的客厅里聊了一个来小时,虽然挤在一张床上谈心的感觉早就远去,但同学的友谊还是经历了岁月的考验,他的热情还是一如少年时,不过彼此的距离已远不是儿时可比了。
第九章 第一次过堂
元月13号上午刚开完饭,号子门开了,看守叫了一声李乾。我以为又是同学送东西来了,连忙走过去。门口没有任何物品却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短发,穿着一件没领章的军袄,很冷漠地看着我。看守把门关上后,她简短的说了两个字:提审。然后转身往预审室方向走去。我边走边想,材料都写了七、八份,该说的话早就说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呢?是不是我的问题要解决了?带着一种期盼,随她进了预审室,不料她让我坐下后,首先就劈头盖脸地给我来了个下马威:
“我姓沈,是受警司的委托来审理你的案子,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提的问题。你现在不是造反派的头头,是罪犯。听清没有?”
有点意外,我没理她。
“姓名?”
“李乾。”
“出生时间?”
“1949年12月7号。”
“住址?”
……
“你知道你为什么到这里来吗?”
“知道。”
“你知道什么?”
“犯了错误。”
“我告诉你,不是犯错误,是犯罪。”
我不做声。
“说具体点。”
“打死两个流氓。”
“你根据什么说他们是流氓?我告诉你,据警司、公安机关与你们学校革委会调查的结果,孔威、傅强完全是好学生。”
“我不相信你的话,他们完全是好学生?我们学校办公楼是不是他们烧的?那么多同学、革命干部致伤致残是不是他们干的?”
“你不要在我面前嚣张,你们的所作所为,说明你们就是国民党、土匪、法西斯。国家和政府不会饶你,人民群众不会饶你,法律更不会饶你。”
应该说她的话是有冲击力的,刚满十八岁的我没想到头上会扣上如此吓人的帽子,但她的算盘打错了。想把她的审讯对象一下子镇住,从精神上打垮,然后想怎么捏就怎么捏,这可能吗?她太不了解她眼前的这个人。我不敢说我能轻松做到像陈然烈士那样“对着死亡我放声大笑”,但沉着地面对一切突然降临的灾难对我绝不是一件难事,甚至可以说这是我的一种习惯和本能。面对她的狂轰滥炸时,在我的脑海里却出现了“7。20事件”中的一幕:
“7。20”那天,百万雄师和8201部队动用了他们一切可能的武器和装备显示他们的力量,他们开着改装的装甲车和其它车辆在武汉三镇四处游弋,高呼“揪出王力、谢富治!解散工总,镇压反革命”的口号,随时准备下车殴打那些对他们表示不满的人。街头巷尾盛传兵变了。学校已不能呆,晚上我就到了武汉体育学院。在那里住了两天。7月24号一清早天还没亮,几十辆车的百万雄师就把体院封死了,力量对比太悬殊,指挥部发出了分散撤离的命令。体院后面是湖,只能从大门走。在还有几十米就到学院大门时,迎面来了一队头戴柳条帽,手持长矛,杀气腾腾的百万雄师,我赶紧跳到路边的藕塘里,尽量往深处钻。七月的藕池一片翠绿,尽管茂密的荷叶将我遮盖得严严实实,第一次面对真刀真枪心里还是有点慌,荷叶梗上的小刺把我身上划得横一条竖一条的伤痕,池水一浸浑身生疼,蚂蟥也趁机在我身上这里叮一条那里叮一条,当时也顾不上管它们,屏住呼吸仔细听外面的动静。呆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声响,我慢慢朝池边走去,在离池边还有七、八米的时候,突然发现池边有三个头戴柳条帽手握长矛的百万雄师,他们也同时发现了我。能到这样偏僻的地方来搜索,想必这几个家伙立功心切或者有嗜血的爱好,其中一个年轻的家伙用长矛指着我说你敢上来!
我对他说你敢下来!危险真真切切摆在面前时,我反而不怕了,虽然手无寸铁,但心不慌腿不软。
二癞子①就地镇压!你狗日的敢上来老子就要你的命。他说。
要老子的命你下来拿啊!我说。
他不会下来我也不会上去,就这样僵持着,好一会后远处的哨子声响了,他旁边年纪稍大的一个说:是不是要撤了?我们走吧。
狗日的,算你运气好,老子今天放过你。那年轻的一边走一边还恶狠狠地指着我说。
又等了好一会儿,估计他们走远了,从藕池出来后把身上洗了洗,走到路边已看不到任何人,诺大一所学校一片死寂,也不知在我躲进藕塘的这段时间里,这里发生了什么?出了体院大门,一个人往学校方向走去,路上不时有装满百万雄师和8201部队官兵的一队队车辆呼啸而过。8201的官兵敞开军衣,歪戴军帽,卷起衣袖,挥动着手里的武器的形象太深刻地印在脑海里,很难想象这些人曾是我心中形象高大的人民子弟兵。路边的行人对他们侧目而视,在每个车队的最后一辆车过去时,人群中往往会有人朝他们扔石头或呼喊反对他们的口号,车上的人也会停车下来追打敢于向他们表示不满的人,只要车一停,人们就四处跑散,车一开走,人们又回来继续着对他们的咒骂。人心的向背一清二楚。
走到武汉军区大院附近时,看到那里集结了很多百万雄师和8201的人,我想进到军区大院里面去看个究竟,不料迎头撞上一大群我校的老红卫兵,实验中学的师生大都认识我。“‘二癞子’就地镇压”的标语就在旁边醒目地立着,我又一次陷于险境。在这个地方看见我他们感到很意外,有个女红卫兵甚至下意识地望着我“咦”了一声。我的心也一沉,这可不是好玩的,不要说他们亲自动手,只要他们叫唤一声这里有二癞子就能把百万雄师的人引来,在当时那样已经没有什么理性可言的情况下,很难设想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在等我。很奇怪的是我还是一点都不慌乱,不动声色的盯着他们,可能是他们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怎么样处理为好;更有可能的是我们之间虽然观点对立却没有仇恨情绪,在学校里仅有的一次冲突中红十月的胸怀和水平又让他们折服,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在此时想到要趁此机会搞我一下。没人声张,只是有点紧张望着我,我边盯着他们边往旁边挪,在他们的目光开始有点游移时,我快步走开了。虽然事后有点后怕,但祸到临头时绝不示弱,绝不慌张。
现在这个女公安想用她那两手来吓住我,这是看错了对象。我软硬都不会吃。你以为一通歇斯底里就能如愿以偿?面对真刀真枪我都处变不惊,你扔来几顶破帽子我就怕了?笑话。硬顶我也不会干,沉默,不理她。
见我不做声,这位预审员以为她的那一套已奏效,说这次提审结束,后天即15号星期一接着再提审。在我看过审讯记录并签字后,她要我回到监号把整个经过好好回忆一下,作好准备。
下午三点多钟,看守过来要我把东西清理好,我从老法院转到了二监狱,关在了武汉市公安局第一看守所7号牢房,编号812。
15号上午,第二次提审开始了。
“考虑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