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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被朋友性侵了,只是被朋友骗了,只是被戴了绿帽子,只是养了别人的女儿。
只是,这些“只是”加起来,就是男人的整个世界。那人什麽都没有了。
庄维站了一会儿,在台阶上坐下来,在难耐的沈默里开口:“我陪你吧。”
“……”
“我带了伞,要去草地那里走走吗?”
男人被摸著後脑勺,终於勉强抬起头来,因为眼里的泪水而不怎麽敢去看庄维。
“难受你就哭出来吧,没什麽。”
并不是掉了眼泪就是懦夫,是他忍下去的实在太多了。
“会冷吗?”
庄维把自己的外套也给了他,撑起伞。
“你想找个人说点什麽的话,我可以听你说。没事的。”
男人在战栗里被抓住手掌,却终究没抽回来。
他现在太痛苦,一点温柔都会显得格外安抚,这是他伤口所得到的仅有的一点清凉。
庄维出门回来,带了些外卖的热菜。屋里已经被打扫整理过了,连日来堆积在洗衣篮的衣物也不见了,洗衣机轻声嗡嗡震动著,曲同秋低头坐在桌子前面,眼前摊了份报纸。
庄维把纸盒放到桌上:“在找工作?”
男人低低“嗯”了一声:“想……打份……短工……”
“你病刚好,别太勉强了。”
“……该……有点收入……”
男人还是怯懦,说话声音低沈,语速也慢了很多,那晚在雨里说了整夜的话,也是这样,断断续续的,费力地一个个找字眼来倾诉,表达他自己。
即使精神状态不好,也会默不作声下床做了家务,挣扎著要振作起来,这让庄维觉得很可爱。
“对了,我帮你想好了,明天早上和你女儿见面,怎麽样?”
曲同秋应了一声,样子就有些慌了,筷子胡乱夹了东西,送到嘴边之前还是掉进盘子里。
庄维看著他:“喂,你别从现在就开始紧张啊。”
“……”
“你一定得面对的,放轻松一点。还有,你是该好好收拾一下自己,要过年了,别这麽晦气。等下去剪个头买身新衣服。”
“……”
“再说,明天总得像样点,你不想被你女儿嫌弃吧?”
曲同秋有些动摇起来:“我……穿什麽比较好……”
吃过饭庄维带他出门,不仅剪头发,还全身去角质,按摩推油,从头到脚折腾,痛得他忍著声音哼哼。
曲同秋小声说“算了……”,庄维就骂他:“你还想不想弄干净了?”
等被搓了一遍蒸过一番,男人就跟煮熟了能吃了一般红通通的,带点香气。
“舒服多了吧,是不是觉得头都变轻了。”
“谢谢……”
“只剩衣服,你就该彻底辞旧迎新了,”庄维拍了一下他的後脑勺,“喂,跟紧我,别走丢了。”
选一身衣服鞋子没花多少时间,男人从试衣间出来,有些不自信,庄维看他一眼,咳了两声,又看一眼:“这才像样啊。就这麽穿著吧。”
“谢谢……”
“别美了,记得这是我挑的。”
男人忙点头:“我会……还钱……”
庄维又骂他:“算了吧,大过年的你触什麽霉头。”
买好东西,庄维带他又转了一圈,这个城市里“年味”已是最浓郁的时候,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红色,能让最消沈的人也生出些高兴来。
“对了,明晚我们去酒吧过年吧,在家呆著没意思。你不知道除夕夜同志吧有多热闹。”
曲同秋迟疑地看看他:“酒吧……”
“你就是圈子太小了,才容易钻牛角尖,该多认识一些人。酒吧里过年气氛很好,你该试试。”
“我……不是同性恋。”
庄维看他一眼:“你怎麽知道你不是。”
“我本来就不是……”
庄维懒洋洋的:“很多人在他们是之前,一直都不是。”
“我真的不是……”
“跟你发生过关系的男人比女人还多,你还说不是?”
“……”
尴尬的沈默里庄维开口道了歉:“对不起。”
男人看著自己的鞋子:“没,没关系……”
“不过啊,你真别太死心眼了。说实话,我觉得,你要是早点承认自己是同性恋,说不定日子还会好过点呢。”
“别,别说这个了……”
曲同秋很久没出过门了,走在路上就有些不自在,缩著肩膀,但并没有急著回去的意思,还在东张西望。
“怎麽了?”
“我想……借点钱?”
“嗯?”
曲同秋不好意思了:“给,给小珂……买个礼物。”
庄维笑著看他:“走吧。”
两人在店里挑了一条围巾,白底桃粉的图案十分可爱,手感也柔软厚实。包装好了,曲同秋就揣在怀里,显然有些高兴起来。
歇下来庄维在路边买了两杯焦糖玛奇朵,曲同秋喝得小心翼翼,伸长了脖子。
“干嘛这麽费力啊。”
“衣服……怕弄脏了……”
“你别紧张过度了,要见的只是你女儿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人物,”庄维拿过空杯子揉了扔进垃圾桶,“吃晚饭去吧,我定了位置。”
这个时分餐厅里已经是繁忙,除了预留的位置,楼上全满了。两人在挑高了半层的楼上靠扶栏坐著,这个角度用来欣赏等下的乐队表演是最好的,不管曲同秋能不能欣赏得来。
点的菜陆续送上来,酒也开好了,曲同秋却只低头切盘子里的肉排:“我……酒量不好……”
“喝一点红酒也不会怎麽样。”
“但是……”男人的声音和手都突然收住,刀子一滑,“当”地切在盘子上。
高大的男人带著个小姑娘从门口进来,在楼下的一个空桌位入座。
从曲同秋的角度能看得很清楚,小女孩的头发显得更长了,不知怎麽打理的,缎子一样闪闪发亮,衬著黑漆漆的大眼睛,皮肤愈发雪白,配上简洁精致的羊绒裙子,活像个小公主。比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漂亮得多。
庄维看著他:“要过去和他们说话吗?”
男人紧张得额头上都出了汗,像被定住了似的,眼睛只望著他们,动也不能动,手攥得紧紧的。
任宁远看完菜单,点好菜,曲珂抬头看他,不知道在说些什麽,笑容很可爱,应该是相当高兴的话题,任宁远也露出一点微笑。
小女孩接著从袋子里拿了条围巾出来。曲同秋记得那个,女儿对手工没耐心,撒娇说要织来送他当父亲节礼物,织了一年也只有半截胳膊长,一直都收起来放著。
而它现在居然完工了。
曲同秋眼巴巴望著,而後小女孩站起身来,越过桌子,把它绕在任宁远的脖子上。
曲同秋过了一会儿把眼光转回来,双手放在腿上,望著盘子,却也没再吃,木头一样沈默著,很久才低声说:“我,我想回去……”
庄维看著他:“曲同秋……”
“我这……衣服……能退吗?”
“……”
“你,你把礼物,给他们……我就……不去了……”
庄维是把曲同秋背回来的。明知道自己酒量差还是去喝了许多酒的男人,显然是彻底放弃了。因为看不到希望而不再打算挣扎,认命了似的,像是把他怎麽样都好。
一路他都糊涂地在庄维背上趴著,因为难受而不安地扭动,渐渐觉得那脸颊和脖颈的冰凉触感舒服,就把脸贴上去来回磨蹭。
庄维在门口腾出一只手找钥匙,几次对不准锁孔,警告地“喂”了一声,而男人还在迷糊地蹭著他。
“你真是个麻烦。”
总算进了门,庄维让他从背上下来,扯掉他的鞋子,扶他去浴室,拿湿毛巾给他擦脸和手。动作称不上温柔,就跟擦玻璃差不多。
“嘴巴臭死了,张嘴。”庄维给他灌了一口漱口水,而後忙一把捏住他下巴:“喂,没让你喝,不许咽下去!”
曲同秋也由著摆布,大概是知道这世上只剩下庄维可以让他亲近和信赖,就分外卑微地温顺。
“再漱一遍,快点。”
漱口水的味道显然让男人不舒服,灌了第二次,再吐出来的就不止是水了。翻江倒海吐完一阵,咳了半天,男人意识到什麽似的,迷糊地挣扎著说:“不要……弄脏衣服……”,而後摸索著解扣子,把那身昂贵的新衣脱了,才放心地跪在马桶边上呕吐。
庄维在可怜里又觉得心烦意乱,等他吐完了,去拿个睡袍把他裹上,草草给他洗漱干净,然後抱回卧室去。
他并不打算趁人之危,但有时候伤感反而是种催情剂,伤心的男人躺在那里就显得很可口。
而男人即使在醉意里也觉得很孤独似的,被身边人的体温和气息吸引著,不由自主就贴上去。
庄维看著他慢慢钻进自己怀里:“你这样算是在骚扰我吗?”
然而男人找了一个舒服的安稳姿势,就不再动了。庄维瞪著他:“没那个意思,就别折腾别人。”
男人迟钝著,因为难受而想找个暖和的地方,只把头贴在他胸口。
庄维有些烦躁地把他拨开:“你不会妄想我会让你抱著睡一觉吧?当我不是男人吗?没有你好受我难受的